东宫蜜史(12)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势大的凤凰寨如此,那么云水县境内的其他山寨自然免不了被收做傀儡的命运。这种程度的渗透,怎能不叫人心惊。

十一招来提前放上山的八哥儿,给山下递了消息。这些本就聪明的鸟儿经过训练,只会对特定的人吐露人语。潜邸之中的鸟儿生来最先掌握两句话:“公子所料不错”和“公子您再想想。”

这第二句,戏谑之言也。

县衙在黄昏时候收到消息。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信使出现在三堂。

曹县尉在书信中称:凤凰寨之人德行未泯,今逢大变,群龙无首,余下之人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此后受教化,永不再占山劫掠。招安之期就定在明日,请县尊大人卯时至山下,确认受降仪程……

“大人初临我县,便有如此政绩,着实该宣扬与民,重修百姓对官府的信任。”辞辞攥着这薄薄的一页纸磕磕绊绊地念完,恨不得立时逃离此地。

叶徊看着她,直截了当地评价:“这上面的字能够认得全。你倒不算无可救药。”可巧这时候,一只青色的八哥儿飞停在走廊里,遥遥冲着屋内“公子所料不错,公子所料不错……”

沈辞辞:“……”

叶知县的食指指节不轻不重地敲在案上,三声过后,这只聒噪的鸟儿便飞走了。辞辞哪里敢多问,便寻了别的话头:“凤凰寨愿意接受招安是好事,大人不高兴吗?”

哪知叶徊只肯吩咐她:“回去收拾你的东西。”

“啊?”辞辞愣了愣。

“你不是想见姨娘和翠儿吗?”他的眉目依旧是淡淡的,似乎这副皮囊之下根本没有起伏。

辞辞却听出了其中的不耐烦:“那明日的招安……”

她听十二说起过,薛姨娘暂住的地方是在南郊,从城里寻过去要两个时辰,不算停留的时间,只这样的来回,也是赶不回来的。

“有十二在。”

十二走进来打包票:“公子放心!一切有我!”

“我要曹县尉的活口。”他竟避也不避她。

秋风萧瑟,马车在黑夜中缓行。

这架马车的内部空间不大,沈辞辞占着角落的位置,偷眼瞧这位县尊大人。

他在正中的位置,手头一刻不离公文。身如玉树,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超然姿态。

眼睛不疼吗?察觉眼前光线暗了。辞辞忙用随身的小簪拨了拨灯芯。

“你觉得无聊?”他突然问。

“承蒙大人关照,民女不无聊。”她忙答话。

叶徊不理会她说的,把手中的公文递过来:“念给我听。”

辞辞像是接了块烫手山芋:“从头念?”

“从头念。”

“举子顾长思,而立之年,今逢母丧,家中守制,不出。”她谨慎地念完第一行,想看一看叶大人的反应。

岂料双目交汇,那人道:“继续。”

她便继续往下念:“举子赵方龄,二十二,年初赴春闱,不第。闭门读书,以待来日。”

“举子刘之,刘之……”再往下果然遇到拦路虎。

一堆熟悉的字里忽然扫见个陌生的字。辞辞放慢语速,在心里揣度这个字该读什么:“刘之,刘之叉?刘之,刘之错!”啊啊啊到底是刘之叉还是刘之错啊!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叶徊咳嗽一声:“刘之爻。”

“举子刘之爻,方及冠,嘉定十三年上京赴考,舞弊逐出,永不录用。长于诉讼,寄情乡野。”

“举子李刘,三十二岁,官司缠身,体……”

“李刈。”叶徊道。

“举子李刈,三十二岁,官司缠身,体弱多病,家道艰难。”往后几行再没有生僻字了。辞辞松了口气,继续念,“举人陈子行,四十一岁,置业田间,好佛理,常生出皈依之念。”

“举子田今,六十六岁,久试不第,族学坐馆,德高望重。”

……

“好了。”叶知县看了眼刻漏,终于叫停了她。

辞辞放下文书,一瞬间觉得喉咙里痒痒的,干涸得很,嘴皮子也疼。到跳下车的时候,风吹在脸上也疼。

弃车登舟,尽头便是南郊别院。夜色下湖波粼粼,掀起皱褶,湖风比寻常的风来头大,水面上便更冷了。这地方不建桥,又仅容柳叶一样的小舟通过。

冷风冷月下,小船儿慢悠悠地前行。辞辞哆哆嗦嗦地紧了紧衣裳,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对面的叶知县将腰背挺得笔直,闭着眼睛,仿若入定。

风好像小了些,但还是冷。

下了船,踏上小小的泊口,庄园的全貌就在眼前。辞辞提着灯抢过去叩门。未几门开了,薛姨娘和翠儿好整以暇地从门里走出来。

“辞辞姐!”翠儿扑过来一把抱住辞辞,辞辞回抱着她,眼睛却落在姨娘身上。姨娘面色红润,画着淡淡的妆容,整个人平和又生动,像是逢春的枯木,类从前陈知县在时的状态。想来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薛姨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走下台阶,迎着叶知县:“民妇见过县尊。”

叶徊冲着她微微点头,抬步跨进门里,不肯多言,径直到早已准备好的偏房安置。

辞辞赶到厅上咕嘟咕嘟灌了两碗温开的茶水,又张罗着到厨下熬驱寒汤。翠儿天性喜热闹,执意要给她搭把手。

“……被那样带走,我快吓死了。见到姨娘还哭了小半日,姨娘只能求人买了一套糖娃娃哄我……”她絮絮叨叨前几天的事。

“我也吓死了,哭起来没完没了,第二天都不能见人了……”辞辞自然而然地想到当天的窘态,一阵的脸热。

驱寒汤熬好了,辞辞不敢忘记给叶大人送上一碗。

隔着一道门,里面的人道了谢:“就放在门口吧。”

“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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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迷迷糊糊写完,今天一看觉得有点崩,重新改过了。

第11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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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沈辞辞浮想联翩地回到房中。她捧着杯热茶独自坐了一会子,旋即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听叶大人话里的意思,该是没什么妨碍。”

这时候,翠儿沐浴完走出来,胡乱裹件雪白的中衣,披散下来的发犹是湿淋淋的。辞辞看不过去,主动找了干帕子给她一下一下地擦着。一面擦一面吓唬她:“你年纪小不清楚,着了凉头疼可不是闹着玩的……”

翠儿偏着头享受她的侍候,有些得意忘形:“你才多大呀,和姨娘说一样的话。”辞辞将帕子里的水拧在地上,挪开脚,佯怒:“好啊!有些人平日里姐姐姐姐叫得勤快,不想竟是诓我的?”

“对!就是诓你的!”好几日没见,翠儿哪里肯收敛,逮着机会就要同她嘻嘻哈哈。辞辞假模假样地挠她脸:“叫你诓我!诓我!还敢不敢……”翠儿抱头躲闪着,直喊姨娘救命。

里间的姨娘无奈笑笑:“时候不早了,快些去睡。明天有的是时间玩。”辞辞便灭了灯,叫屋里安静下来。

明天如何还是未知,但今夜注定不能太平。

天幕乌沉沉的。外围的拼杀还在继续。对峙的双方此刻皆不再保留。刀光剑影里没有绝对的赢家。

天亮之前,终于有人踏足了这间别院。来人外罩一件天青色的鹤纹氅,便是蓄着胡须也不显老态,他步履从容地穿越讧乱,直至站到渴盼面前。画皮之妖,最擅长伪做谪仙模样。

“萍娘啊。”他在心底叹了叹,似是在怀念。

卯时的天依旧是黑洞洞的。叶知县从县衙出发,前往凤凰山。他乘一顶青色的轿子,一路鸣锣开道,仪仗周全。

风声肆虐,徘徊不去。十二并其他几个年轻侍卫骑马护卫在侧。迎面逢一队来者不善的人马。

无数雀跃的火把将山谷照亮。为首那人是曹县尉。他的身后,借着剿匪由头调走的青壮衙役和落草的宵小们站在一处,手中弓箭大不敬地对着知县的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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