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5)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说着,她在空气中嗅了嗅,继而用颤抖的声音肯定道:“水里,混了桐子油。”

突然着火……桐子油……再联想方才的情形,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有人想让她们都死在这里。

“砰――”翠儿骇的将瓢甩出去老远。

前堂看样子是保不住了,两个女孩儿退回到内室,想着先要唤醒睡梦中的姨娘。

可奇怪的是,无论她们怎么唤,姨娘也没有睡意松动的迹象。这种时候,她居然睡得死死的。

翠儿急哭了:“怎么办呀!姨娘睡前喝过安神汤的!”

“我看不止安神汤这么简单。”沈辞辞苦笑,从榻间扶起纹丝不动的姨娘,“来搭把手,趁大火还没烧过来,我们翻后窗出去。”

这间卧室的后窗连着一道月亮门,出去那条小路通往后花园。后花园每个晚上都有专门的护院巡逻,希望能惊动更多人吧。

叶知县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菡萏院走水的消息。他披衣坐起,命人浓浓地点了一盏红果玫瑰花茶。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

十二打着哈欠:“属下勘察了现场,发现是有人利用自制的火弩行凶。”

“抓到人了吗?”

“人倒是抓着一个,只不过此人一口咬定是他与旁人打赌输了,输的人要在菡萏院的那棵梧桐树上栖身一整晚。”世间竟有如此无聊之人。十二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仁兄是府里养马的小厮,当晚醉醺醺地藏在树上过夜,后来听到动静想跑,被护院的人按在了当场。这个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自然免不了纵火嫌疑。

叶知县不置可否:“那么,跟他打赌的那个人想必是不见了。”

十二道:“属下追踪出去,那人的住处已经空了。他是府里运水的杂役,每日入夜里劳作,水里混桐油想必是他的作为。”

“藏在树上的人自然也是他捎带进去的。事后属下亲上菡萏院外的一处制高点,凶器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真正的凶手没有落网,叶知县点点头,便不再过问这两个丑角儿的事了。转了话头,问起菡萏院的一干女眷。

十二拱拱手:“大人放心,毫发未损。属下已经另辟了一处地方给她们安置。”

又庆幸道:“也亏沈姑娘发现的早。”

叶知县薄唇抿起:“既已知道这幕后之人是冲着薛氏来的,更要小心看护,别再出乱子。叫沈辞辞注意留心。”

“借着此一事,府里存疑的杂役可再赶走一批。”叶徊略想了想,又道,“也别给人败坏陈大人遗孀名声的机会。”

今次故意放松警惕吸引凶徒的做法已经够逾越了。虽然没能完全证明这位薛氏的清白,但也不好叫这柔弱的妇人为风言风语中伤。

“是。”十二正想告退,忽然又想到什么,“大人,还有一件事。”

“说。”

“池塘里发现一具女尸,发现她时,此女面目已经被毁去了。”

叶知县便吩咐: “先查查府里有没有丢人吧。此女若是府中人,则必是内应。”

“喏。”

沈辞辞一行被安置在南边的素兰院里。

姨娘未曾醒转。哄着翠儿睡下,辞辞一面替她二人守着,一面注意前头菡萏院的动静。万幸救火及时,前堂尽毁也只殃及后寝了一部分,得知书房没事,她在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若是陈大人的藏书也没能保住,那姨娘才真的是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天还未大亮之时,姨娘惊醒,汗湿寝衣。

辞辞点了灯,垫了迎枕扶她起身,斟酌着措辞,细细将发生了何事说与她听。

“怎么会……”姨娘口中喃喃着,待看清周围陌生的陈设,未几情绪激动地嚎哭,“是他!一定是他!他害了我姐姐,害了我夫君,如今又来害我!是他,是他……”

“他?”沈辞辞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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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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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口中的故事曲折得很。

她本名薛念萍,小字安儿。

薛念萍生于兴隆六年,这是前朝末帝永承帝的年号。距今也不过四十一年的光景。

兴隆六年,永承帝使当世大巫殷其景占卜国运。

殷其景于宫中凤凰台冥想一夜,翌日憔悴而出,泣涕见君,曰:“今岁诞生双生儿,无论男女,皆为妖邪,若得姑息,将使帝国颓势。”

承帝拂袖而起,先将容贵妃所出的一对皇子摔下高楼。又使梅花卫执人丁册子,举国灭杀不祥的双生子女。一时之间,为官的为谋人钱财敲诈勒索,为民的公报私仇大行检举,趁机生事的小人层出不穷。

薛念萍和她的孪生姐姐薛萍儿便是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出生的。她家世代为官,父亲薛以道是当时的京兆尹,母亲王氏亦是出自簪缨世族。

王夫人知书识礼,为人颇有见识,怀妊六个月时察觉腹大异常,便知此胎将犯禁忌。她借着体弱安胎的由头深居简出,寻机发落了一批外来的耳目,暗地里再拿捏了稳婆……如此妥帖安排,只待一朝分娩。

生产之后,为了顾全两个女儿,她更是忍痛将她们其中一位远远送走。

薛姨娘很幸运地在父母膝下长大。过了十五年无忧无虑的松快日子。

她及笄那年,宣朝亡了。

昏聩、暴行、腐朽以及混乱将老祖宗传下来的山河社稷败坏了个遍。江河日下,落日西沉。

宣朝国祚四百八十二年。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秦氏天下正是亡于一对双生子之手。郁家兄弟自云州起兵,历时六载,投鞭断流,势不可挡。

新朝伊始。国号为华,改元锦初。

锦初元年,薛念萍二十一岁。父亲和舅舅连夜投奔了只身一隅的南宣小朝廷,她和母亲王夫人被充入掖庭,成了罪眷。家中落到这样的境地,更不敢上赶着认姐姐了。能少牵连一个是一个吧。

薛念萍以为姐姐会在远方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离乱多年,物是人非,我那时都不敢相信,强大如母亲也没能熬得过。”回忆真的是一件痛苦的差事。薛姨娘闭上眼睛,又挣扎着睁开。沈辞辞伸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

薛姨娘歇了歇,继续道:“再有姐姐的消息,是在嘉定三年夏日的一个午后,报信儿的人带来个未满周岁的小姑娘,说是薛家元娘的女儿……”

高祖只做了五年皇帝便驾崩了,太子郁南淮那时才三岁,于是兄终弟及,高祖的同胞弟弟晋王爷继位,改元嘉定。彼时她被宫里赐给陈辅庭做妾,这才有了和外界通消息的机会。

“那,那个小姑娘呢?”翠儿忍不住问。

姨娘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去:“她死了。”

翠儿闷闷地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那,那姨娘的姐姐呢!她在哪儿呢?”

“她也不在了。”姨娘平静地带过这一笔,按在枕头上的指节却不由自主地蜷缩在一起,“我最后一次听到关于姐姐的消息,是她的死讯。”

薛家元娘自幼长在乡下庄子里,王夫人自是不肯委屈她,锦衣玉食之外,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随她的心意。一来二去,将她养得天真烂漫。

及笄的那天晚上,薛萍儿救了一个重伤跌落院中的少年。非要说的话,这便是往后一切厄运的开头。

少年留下来养伤的这段时间,这对少男少女互生好感,随后便是私定终身。庄子里的忠仆拗不过大小姐,只得往回传了消息,可惜那时京城被重兵围困,那封书信没能抵达王夫人手上。

薛萍儿如愿嫁给了那少年,随他离开栖身十五年的庄子,来到了少年的家乡。

……

世间之事若只有幸福美满一个结局便罢了。

薛姨娘流着眼泪:“什么浓情蜜意都是假的!原来那负心人家中早有妻室,对待姐姐时冷时热像待宠物,姐姐怀孕他也不管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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