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蜜史(65)

作者:筠悠 阅读记录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沛儿说。

十二沉思片刻,问:“还有么?其他同她有接触的人也可以说。”

“有的。”一个紫衣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出来,慢吞吞道,“有一次,我看见映红姐姐鬼鬼祟祟的,偷偷把什么倒在后花园假山里头,我好奇,走过去看,发现那只是一些药渣子。”

既然腹痛,那她吃的必然是治腹痛的药。保险起见,还是验一验为妙。十二这么想着,便吩咐紫衣小姑娘带路,拾起药渣子交由岑医官验看。

岑医官接了包药渣的手帕,将成分挑拣出来拿在鼻端嗅了嗅,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一剂堕胎用的猛药。”

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服堕胎药……此事已经可以确定蹊跷。

十二当即请仵作过府来验,从映红腹中剖出了几乎成型的死胎。映红避着人买了堕胎药喝下,这胎却没有堕下来,最后随母亲溺死了。

而后遣人去城里四处打听,到下午果然有所收获。距离县衙很远的清平街回心堂,有位姓邵的医女曾接诊过画像上的女子。因为那女子情绪激烈又倔强,邵医女到现在还有很深的记忆。

月前映红悄悄来此,扮做妇人请医女开一剂堕胎药。未料这一剂汤药灌下去,母体腹痛如绞,肚里的那个却没有要落下来的迹象。

映红急了,又来寻医。

孩子没有堕下来,邵医女以为是她肚里这个命不该绝,又为着她的以后着想,便没再理会她的哭求。不曾想,今日竟是一尸两命的局面。

十二随即带人抄捡映红住的屋子,映红的箱子里空空如也,寻常的物件都不曾有,遑论遗书信物等证物。

映红系溺死,发现尸体的水井旁并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滋生的青苔依然平平整整。

种种迹象显示,映红是在以死维护她的情郎。

日前与人争吵,很大可能也是她事先的设计。映红早存了死志,刻意寻衅滋事,其目的就是在之后转移自己的死因。

若是断案的是个昏聩的,这桩冤案便成了。十二摇摇头,返回来将真相公之于众。

至此,此案再跟后院的女孩儿们攀不上关系了。

真相大白后,此前那两个随着心意胡乱办案的衙役被拉到院里杖责,府里的人,无论前头后头的都被勒令当场观看。这等不忠不义之辈,不思为君为民,唯一的用处,便是拿来做警醒。

起初樱儿等人听到惨叫声还暗爽,慢慢地冲鼻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挨打的人也渐渐没声了。

不少人看吐了,捂着口鼻走开。

与此同时。三堂。

府里的其他人都集中到一处观刑,三堂内外静悄悄的。书房里,叶徊正按着辞辞坐下,摊开她的掌心替她擦药。温润的药油缓缓晕开,接触到皮肤便凉丝丝的。捉着她的这只手细腻而有温度。

他的动作虽然轻缓,但在伤痛面前,辞辞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叶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掌心,恨不得立时有神通直接治愈那几道血痕:“很疼?”

辞辞觉得今日的叶大人有些不寻常,默默地低下头,小声道:“疼。”

叶徊拿纱布绕着她的手掌包了,灵巧地打个小结儿,又叫她换另外一只手,用同样的力道抹药:“下次再生气也不许跟自己过不去。再如此,我便,我便做主绞了你的指甲。”

时下女郎爱美,爱蓄贝壳一样盈亮却细长的指甲,十指纤纤削葱根儿似的。她爱好这些,他便用此来威胁她,叫她长一长记性才好。

“好。”辞辞答应着。一面又想,原来成了义兄妹就可以做诸如抹药绞指甲一类亲密的事情么?这样想来,做了叶大人的义妹也不是件坏事。

“大人,同映红有牵扯的那人找到了吗?”她咬咬唇,忽然想到这里,便问了。

映红长久居于后院,她的情郎必定也是府中人。那是个冷血的负心汉,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心上人的保护。骗奸是很严重的罪名,这样的人一日不找出来,大家的心里都会有刺。

叶大人诸事繁忙,又心系眼前这一个,故将映红一案交给十二全权处理,没怎么过问。见辞辞对此事感兴趣,便道:“你想找出此人吗?”

他扯着唇,倒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辞辞指了指自己:“我?我能做什么?”

叶徊点点头,轻飘飘道:“就是你。”

边说边打量起她来,胡诌道:“我听说,你与映红的身形相似。”

辞辞立即否认道:“大人,传言有误,一点都不像的,我比映红要高出这么多。”她踮着脚在他胸前比划。

叶徊的目光追随着她乱动的手,不容置疑道:“行事借着夜里。那人心里有鬼,必定分不清的。”

辞辞无法儿,只能道:“好吧。”

是夜。夜色漆黑如墨,隐隐有星子。

辞辞白衣飘飘,在脸上涂了层厚厚的粉,将梳妥帖的头发拿丝带松松捆了,预备到窗下飘来飘去吓唬人的时候再放下来。

她这样尽职尽责地装扮并不代表她认同这个主意。正相反,她觉得扮鬼吓人堪称世上最拙劣的把戏。这样的主意居然是心上人叶大人提出的。她,笑不出来。

辞辞怀着深深的疑惑从西厢溜出来,与等候多时的叶大人在三堂的走廊里会面。

她拿宽大的衣袖捂着脸,急急道:“大人,我们快点过去吧。”速战速决,然后回去睡一觉忘记这件丢脸的事。

叶徊盯着她的脸半晌,拍拍她的肩,眸中隐含笑意:“算了。我忽然改了主意。”

“啊?”辞辞听了一怔愣。

“辛苦你这样用心。只是现在不必你去了,天亮以前,十二必定以更周详的计划擒到那人。”

只要他想,他会有一百种捉到人的办法。今次故意提起这样拙劣的手段,实则是旁的心思作祟。

辞辞听到有“更周详的计划”后,终于放了心。不知怎的又有些失望:“枉我这样用心。”她叹。

叶大人看着她柔软的发:“怎么?你想去?”

得辞辞一阵猛摇头。

这样好玩的场面可不能叫旁人看到。叶徊这样想着,拉她坐下,就着微弱的月光拿帕子一点一点地将辞辞脸上的厚粉擦干净。

辞辞:“?”

“这样擦是擦不干净的,我回去会洗脸的。”她说。

“嗯。”叶徊这便放了手,“既然不用去了,那便同我待一会儿吧。”他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斗篷递给她。

余生不奢求,他只要这一刻就好了。

辞辞接了斗篷把女鬼装扮的自己裹起来,道:“好。”

此刻月亮不知隐在哪片云下,天上星河淡淡,一切静谧又温柔。

今晚的气氛实在太好,偏她鬼里鬼气的样子煞风景,想想真是不甘心。辞辞深深埋着头,不肯以这副尊容对着人。

“怎么不抬头?觉得冷了?”叶徊趁机靠近一些,入目是她低垂的白皙脖颈。他的双眸暗了暗,随即将视线移到少女柔顺的墨发间。隔着这样的距离,他还能嗅到她发间萦绕的甜蜜香气。

“我这样,太丑了。”辞辞垂着头,双手交握,快哭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叶徊笑了一声,道:“不丑。一点都不丑。”

“大人何必唬我。”辞辞气闷道。

“我好好的,做什么唬你。”

听他这样认真的语气,辞辞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安慰自己道:“大人说不丑,那一定是不丑。”

叶徊顺势盯着她看了半晌,四目交接却寻不出来话儿来,只能仓促移开眼睛:“帮我找找今晚的月亮在哪里吧。”

辞辞抬头望天,不久指着天幕上一处朦胧的地方,笑:“在那里。被乌云遮住了。难怪看不见呢。”

叶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道:“原来藏在那里啊。”

“嗯。现在才月初,这么大点儿的月亮不见了也没什么影响的。”辞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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