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难撩(205)

作者:文云木 阅读记录

“所以怎说不让你洗呢,现在可好,睡不成了。”

艾叶睡眼朦胧,带着疲倦鼻音道:“顾望舒,不困的吗……”

“现下不困,寂静倒还心静。习惯了。”

艾叶打着哈欠不耐烦地欲起身,“睡吧,我好困。”

“没擦干不能睡。”顾望舒把他结实按回椅上,“会头疼。”

“小妖怪,困了嘛……”

艾叶见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撒娇转出九九八十一个弯儿,“就让我睡吧,不会头疼的。”

顾望舒虽听得心痒,倒也不是拿他全无办法。

扶住艾叶额头将他后带靠在自己身上,反正大抵上边已经干了,有个倚靠也能好歇。

“那你先坐在这儿靠着我睡。等下干透了给你抱回去。”

艾叶以个仰头的姿势靠着,惺忪间睁眼自上而下地看人下颌削瘦,似梦非梦的胸口荡漾。

曾无数次借爱意澎湃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却每每话到口边,都会哽喉难出。

噎得人难受,憋得他发疯。

——顾望舒,你能不能,就这般永远待在我身边啊。

都是些镜花水月的话,与其要个虚假的应答,倒不如心照不宣,皆只为今宵一刻而活。

顾望舒持木梳稳当顺着,问:“艾叶,待进了城,我们要住哪里。”

“你若是想,其实夜里入城,天明我带你归山都成。”

顾望舒嗤嗤一笑,“知道二公子厉害,只是略有些折腾了。”

“怕客栈不安全吗?”

“嗯。”顾望舒作答。

“益州城现满城术士,你身上妖气又重,只在我身边才勉强压得住。倒不是怕被谁抓捕,谁人又奈你我何呢。不过城内当下风声紧,再造恐慌不好。”

“说来也怪。”艾叶侧身把自己往怀中再钻几分。

“妖气本是无法收敛遮藏的,若非封血咒。可能你我本该天生一对儿,莫名掩得住我,天理都道不明的,总会发生。”

“那就是我天生神韵,骨骼惊奇。”

“望舒啊,我其实知道个地方能去的。”艾叶半张脸埋在人怀里,闪双困出莹花儿的眼眨道:“就是怕你不想去。”

“什么地方?”

“故人居所。”

“……你是说?”

“嗯……依明巫女那儿。”艾叶困倦阖眼半睡半醒,“不愿就算了,我带你回……回山去……”

话音将落,顾望舒弯身梳发,抬首间竟听得他打起轻鼾来。

“和你一道去哪儿不是去。傻子。”

——

黑夜下的益州城主街静可闻针,唯枯叶沙尘卷风窸窣。全家万户熄烛锁门,让人背后生寒的死寂中忽惊起一片急促脚步。

“东街十八道,条条阡陌相通,鬼煞藏身处众多,今夜也烦请诸位打起精神,做万全准备!”

——“是!”

云即墨号令下岐山法门弟子立刻潜入黑夜。

自鬼祟愈发猖獗频现,妖门久显不息,是人心惶惶夜夜难安。

每日入夜都忙得如此不可开交,足月下来倒是个得心应手了,但这鬼祟除之不尽,无穷无尽水泄而出,所有人都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有人也都心觉似乎将有大事发生。

这等异象惊动的已经不仅是最先抵达的岐山法门,中原各路术士侠客,有驱邪之法的隐士方士,自发鱼贯入城以为帮护,看似逐渐趋于稳定之际。

至少那些鬼煞还都拙劣笨傻,一符燃尽也就净化。

然昨夜一场大雨后,那仅天黑依稀可见的层云叠嶂中的鬼气暗红大门,忽然迸出几阵金光。

虽只是瞬间闪过,但到底今夜会成如何无人可知。

“北市……”

“北市我去。”

顾莫忙不迭地打断云即墨略带疑虑之言,也是冷厉不愿多加对话的意思。

“你……”云即墨切实顿了一下。

短短几月时间少年身子长得突然,已是褪去不少青涩气质,颇有些当堪重任的风度了。

不过再是看着成熟,这少年总不能短短几月间法力大涨,追得上他师门那几位故人,他深知少年心性与本事,委任时难免要犹豫。

“咳咳”。云即墨上下扫了那少年一张冷脸:“北市旷场暗街众多,人迹稀少,极适鬼祟藏身,今夜且又不知会遇上什么……”

“云师兄,东街才是百姓群居不能差错的地界,你与四大法门的众徒高修云云,真若有个什么万一,护得了百姓的还不得是你们。说到底北市怎的都是要我去的,何必惺惺作态。”

云即墨心知这小子的驴脾气有多倔,当下也没时间与他解释,烦扰“哎”了一声振袖离去,留声道:“那你要多加小心。”

顾莫内心朝那群术士连翻了几个白眼,怨气冲冲抱着他那法镜去了北市。

少年身上挂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齐全,走起路来铜钱串撞铁尺叮当作响,鬼祟怕是几里开外都能闻见声早早躲下。

这都还不够,腰间插着几叠朱砂黄符明晃晃地慑邪,旁边还有一团收得马虎的草鞭——

说真其间好几样法器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带在身上显得厉害,能鼓气罢。

但离了人群只身孤影在这漆黑空荡的街上难免背后发凉,顾莫不由把镜子抱紧几分,整个人的精神万般紧绷。

然转了一大圈也没瞧见半个鬼祟,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无聊,只好寻了个屋檐坐下歇息间。

恍然仰头望天时,几面红墙后一座新石塔拔地而起,在楼阑遮掩下白灰石塔高耸挺拔,与被黑雾笼罩的圆月映成昏黑夜景。

他感叹石塔壮阔时,是不知半年前旧石塔为何而倒,他的师哥们又曾在此处如何舍命浴血而战。

少年心纯,即便知晓也亦不会睹物思情,只道是想那乱世风波月色依旧不改,人间再是困苦难熬,明月还是不染杂念。

“月帝娘娘,论无情无义,数您第一。”

顾莫努嘴怨了无辜玉盘一声,闲来无事夜风还凉,坐着只会越发生寒,倒不如再起来走走。

“那些个什么高修自负清高假装高深莫测,目无全牛,看不起谁了。”顾莫自顾自地嘟囔着:

“云即墨那眼神摆明了就是瞧我不如上面三位师哥,不仅年纪最小,资质也是最差。还毛手毛脚,干什么都不利索……”

“今日偏要杀它几百只妖给你们看看颜色了!”

“装清高假善心的牛鼻子,对谁都是放心指派,到了我怎么就废话那么多。好歹我也是救过他命的人,瞧不起谁呢。”

他在那抱着铜镜自语:“前些日的来信说师父终于出关,出来第一件事不是去看大师哥的塚,也不是问二师兄下落,反倒是唤了车马一路向西匆匆来找我,数数日子应该快到了。”

“不知是生者为上啊,还只是单纯放心不下我,可我真没那么矫情!”

顾莫唉声叹气起身活动筋骨,摇摇肩胯,扭了扭腰,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咔”,“咔”的声响。

“?”

我去,我这不会年纪轻轻,关节就出毛病了吧。

顾莫一脸震惊地转了转腰背,这会儿“咔”地一响,比刚刚声音更大。

这不坏了事儿了!

难不成是身上法器背得太多,压的?

顾莫一边这么想着,把铜镜夹在腋下试图取下腰间那长串铜钱,低头弯腰时又听几声“咔嚓”,声音大得跟骨头裂了似的。

不想那铜钱发出一道黄光刺目,随“嗖”地一声脱手穿破黑暗,笔直射进身后暗角!

顿时响起大片刺耳尖锐的愤怒惨叫!

这尖叫声鸣得耳膜阵痛,再怎么捂耳都挡不住地直透云霄、眼前泛花,顾莫惊悚中慌忙连退数步,才刚撑起铜镜,一抹黑雾便如风似影直冲而来!

黑雾“咚”地不当不正撞在铜镜上,引得平静表面好一阵风起云涌。

这一撞力气极大,他踉跄两三后站稳脚步,看面前黑雾成团似乎重伤摊了一地,又一阵“咔咔”作响后,狰狞纠缠拔地而起,形成了个长手长脚,不见五官的黢黑人形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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