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谱·肆(40)

作者:裟椤双树 阅读记录

“就因为不知,才要二少爷来解是非嘛。”桃夭一笑,听这家伙口气,好像根本没站在肖老板这边,肯定还记着小时候的一酒之仇呢。

司狂澜转回头,看着她,目光像在研究什么怪异的器物,半晌没有说话。

桃夭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擦嘴擦鼻子:“看着我做甚?我脸上又不脏!”

“此番,我需你帮手。”司狂澜忽然开口,伸出三根手指,“顺利解决此事,奖你三个月工钱。”

没听错吧?二少爷居然亲口向她求助?!还给钱!!

桃夭赶紧揉了揉耳朵:“您说啥,天太冷我没听清!”

司狂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个字也不重复。

“好吧好吧,说定了三个月工钱哈!”桃夭伸出小手指,“拉钩!谁反悔谁秃顶!”

司狂澜略一犹豫,还是伸出了手指。

幸好是在这四下无人之地,若被旁人看见堂堂的司二少跟个毛丫头勾手指……他不敢往下想了,光一想到司静渊苗管家柳公子那群人可能瞪掉的眼珠子以及各种胡言乱语,这世界便好不了了。

“回去吧。”司狂澜果断缩回手。

“好嘞!”

得了承诺,桃夭欢天喜地跑出门去,边跑还边算三个月工钱加起来是多少。

看着那个无聊又疯癫的背影,司狂澜却悄悄露出了一个带着温度的浅笑。

放她在身边,也不太坏。

阳光从窗外爬进来,落在他忽然有所期待的脸孔上。

伍【隐隐】 楔子

它是妖怪里的侠客,是我一生里遇到的,最好的朋友。

第1章

“二少爷,您说什么?”

肖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司狂澜,连一贯柔和的声调都高了几分,大厅里的仆从们也都面面相觑,气氛骤然紧张。

“贵府这桩是非,在下无能为力,还请夫人另寻高明。”司狂澜耐心地重复一遍后,转身便走。

桃夭赶紧跟上,还不忘给肖夫人一个同情又抱歉的笑容。

“二少爷!上午不是还说得好好的?”肖夫人自是不能放走他,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匆忙跑到他前头伸出两臂做阻挡状,急得红了眼睛,“您这一趟回来,怎的说走就走?”

司狂澜冷冷道:“请夫人放行。”

“除了您,我上哪里去另寻高明?!”肖夫人扑通一声跪下,就差抱住司狂澜的腿了,“此番若连您都解决不了,我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不如一头碰死了干净。”

桃夭赶紧插嘴:“夫人您可不能有寻短见的心呐,您要有什么纰漏,肖老板不是更凄惨了。”

都不知她是在劝慰还是在火上浇油……

肖夫人的眼泪簌簌落下,带着哭腔道:“二少爷,是否我们招待不周?或是哪里冒犯到您二位了?”

桃夭瞟了司狂澜一眼,面对如此可怜巴巴的哀求,这个家伙居然连一根眉毛都不动一下,果然是稳如老狗。

“夫人请起。”司狂澜依旧冷着脸,“跪着怎好说话。”

肖夫人听出一点松口的意思,丝毫不敢逆他的意,赶紧起身。

司狂澜终于笑了笑:“夫人可知,大夫诊病最怕什么?”

最怕收不到报酬!桃夭心里举手抢答。

肖夫人一愣,生怕自己给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好半天才道:“误诊?”

司狂澜摇头:“最怕病患不讲实话。”

肖夫人又是一愣。

司狂澜上前半步,对肖夫人附耳道:“出现在夫人噩梦中的‘红衣女鬼’,夫人当真不识?”

肖夫人愕然,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应对。

司狂澜站直身子,对她拱了拱手:“告辞。”说罢便绕开她往前而去。

“没办法了,我家少爷就这脾气,谁都不知什么时候什么事就惹他不高兴了,您多担待!”桃夭耸耸肩,小声建议,“您还是尽快另想他法,我看肖老板是撑不了多久了,哎哟,作孽哟。”

肖夫人无力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背影,一直紧紧攥起的双手终是妥协地垂下来,她喊了一声:“二少爷留步,可否再听我一言?”

司狂澜停下来。

肖夫人稍稍松了口气,上前道:“请随我来。”

两人被她带到一处类似书房的房间,她遣退身边所有仆从,亲自锁好房门,确认房间内外再无其他耳目后,方才请他们坐下。

司狂澜端起茶吹了吹,静待对方开口。

桃夭只顾抓盘子里的糕点,做好准备要看一场好戏。

肖夫人在他们对面坐下,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袖,面色十分难看,那番始终说不出口的话,如刀如刺地埋在心里,仿佛一说出来就会血流成河。

司狂澜喝了一口茶,桃夭的腮帮子已经塞得鼓起来,肖夫人还在绞袖子。

“时间不多,夫人斟酌。”司狂澜放下茶杯。

肖夫人深吸一口气,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肖府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怪事了。”

司狂澜略一抬手:“愿闻其详。”

桃夭连忙将口中糕点咽下去,生怕漏掉一个字。

“十年前……”肖夫人艰难说道,“才两岁的小安……就是老爷的独生子,一夜之间变了模样。”

桃夭脱口而出:“小少爷也是一半怪脸?”

“倒不是。”肖夫人摇头,“小安整张脸都变成了另一个孩子,仿佛有人将一张谁都不认识的脸硬安在了小安脸上。”肖夫人下意识地捂住心口,神情又难过又不解,“我至今记得那孩子的脸,甚是可爱,眉心还有一粒朱砂痣。可那根本不是小安的脸啊!”

“又是朱砂痣……”桃夭嘀咕。

“肖老板作何反应?”司狂澜问。

肖夫人眼神一变,犹豫了很久才咬牙道:“老爷一见小安成了这般模样,自然比任何人都惊愕,而且,素日里并不太乱发脾气的他,除了惊讶,还表现得特别愤怒,特别厌恶,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以为他至少要找人来替小安诊治一番,谁曾想……”她实在说不出口。

“如何?”桃夭追问,“再不想说您也得说呀!”

肖夫人下意识地揪紧心口,许久才鼓足勇气道,“小安出事后的第二天……便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问老爷,却被老爷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说小安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个妖孽,谁敢再问起说起,便是与他为敌,绝不轻饶。连我都不能例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那一巴掌的疼痛还在,“多年夫妻,他对我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

“他不会把孩子扔了吧?”桃夭的半块点心都从嘴里掉了出来,“那不是他亲儿子吗!”

肖夫人抹了抹眼泪:“老爷如此反常如此决绝,我一个妇道人家,委实不敢再追问下去。但我的近身侍女悄悄同我讲,她曾在小安失踪的当天,无意中见着两个面生的仆从抬了一口箱子,偷偷摸摸出了府。”她叹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道,“府中几个知晓此事的,皆知老爷手段果决,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故无人敢逆他的意,谁都不敢再多嘴。之后,老爷对外宣称小安因病夭折,从此无人再提起这孩子,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世上。”她顿了顿,双手合十,“唯有求老天爷开眼,留那孩子一条性命。”

一群有眼睛却只当没看见的人,有什么资格求老天爷开眼……桃夭自心底里冷笑出来,又扭头看了看司狂澜,一脸“这样的人我们还要出手帮忙吗”的疑问。

司狂澜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听到谁说了昨天的晚饭吃过什么菜一样,平静道:“小少爷的生母呢?”

肖夫人似是被戳到了另一个痛处,说:“自小安出了事,阿绯……也就是小安的生母,就被老爷软禁起来,说早知就不收她入肖府,竟生了个妖孽。遭了这样的祸事,阿绯日日在房内哭喊,不吃不喝,人很快就变得疯疯癫癫,没多久便投缳自尽了。”她垂下头,“阿绯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女子,我与她平日间也相处甚好,对小安也视如己出,却不知造了什么孽,朝夕之间,他们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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