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36)

作者:清淮晓色 阅读记录

景昀和江雪溪对视一眼。

冻硬了!

“尸体呢?”

王夫人说:“还停在庄子里。”

旁听的褚信芳不乐意了:“奴婢身亡一样要报至官府,由官府确认后消除户籍,你们怎么没报?”

王夫人面露尴尬,小心翼翼地道:“是小妇人疏忽,当时忙得忘了……”

她神情有些躲闪,却不显恐慌,是虽然不安却不心虚的表现。褚信芳仍然追问着,景昀则侧首,对江雪溪道:“我方才问过郑家邻里,刘氏和郑芙蓉母女两人雇佣了巷头一个妇人,每十日去郑家洗衣干活,刘氏母女只做点擦桌子做饭之类的活计,那妇人七日之前去过一次,当时刘氏还活着。”

“妆台上的灰积攒了最多三五天,可见刘氏的死亡时间在三日到七日内。”

江雪溪认真听完,点点头,然后打断了褚信芳的追问,问王夫人:“青蓝是什么时候投河的?”

王夫人仔细回想片刻,斩钉截铁道:“正好半个月前!那一日是府中发月例的日子,不会有错。”

青蓝的尸体在天亮之前运回了官衙,江雪溪这次甚至都不需要探一下,就十分确定道:“全身生气被抽干——王家庄子上这些人眼都是瞎的吗,半个月来尸身不腐毫无变化,和民间恐怖故事里的僵尸差不多了,居然没发现一点不对?”

庄头诚惶诚恐、胆战心惊,操着一口燕城方言颤巍巍回答:“这这这这尸体停在最偏的柴房,大大大家伙都害怕,没人敢往那边去……”

“杀王珊娘的婢女,郑芙蓉的母亲。”景昀沉吟道。

江雪溪替她接上了后半句话:“这两个人分别是两位新娘最亲近的人。”

王珊娘幼年丧母,陪她长大的婢女是最亲近的存在;郑芙蓉与母亲相依为命,母女二人亲近自不必提。

厅中顿时又是一片混乱,纷纷嚎哭起来:“仙长,仙长救我!”

景昀听得头大,转向江雪溪:“这是不杀新娘,改杀家眷了?前两位新娘都是一大家子人,谁是‘最亲近’的那个也不好界定,我们很难同时保护多人。”

江雪溪了解景昀,正如景昀了解江雪溪那样。他黛眉微扬,唇边笑意微露:“说吧师妹,你想做什么?”

景昀抿起血色淡薄的唇:“我不喜欢被动防守,更喜欢引蛇出洞。”

“我想引它,主动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下章办婚礼!

第24章 24 试炼婚(五)

◎抬头的瞬间,江雪溪抽走了她发间最后一根用来固定发髻的簪子。◎

次日夜, 太守府别院

钗环首饰堆了满桌,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琳琅满目。屋外红绸喜字全都悬挂贴好,房檐下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色。

婢女们忙里忙外焚香洒水, 远处随风飘来呼喝声:“小心点, 别磕碰嫁妆箱子。”“婚车呢婚车呢,再检查一遍。”

房中屏风后,景昀端坐在床榻上。

她披着纹样精美的绛红婚服, 面上脂粉未施白如冰雪,与浓艳的绛红婚服叠加在一起,极致反差也极具冲击力。

两个绣娘一左一右半跪在景昀身旁丈量尺寸,褚信芳立在一旁,忍不住出言道:“腰身那里是不是该收窄一点?”

这身婚服是临时从绣庄里买回来的成衣,难免不太合身, 对于景昀来说略微宽了一点。绣娘也意识到了褚信芳所说的问题:“小姐说的对, 是该……”

“不要收窄。”景昀忽然出言道。

绣娘犹豫着道:“可是不收窄的话, 显得有点宽。”

“很明显吗?”

绣娘说:“不算很明显,仔仔细细看是能看出来的。”

“那就不要改了。”景昀淡淡道。

她的声音很平淡,神情也很平淡,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半点疾言厉色,但绣娘不知为什么, 心中却生出畏惧来,连忙垂首应是。

门外传来动静, 褚信芳闻声走过去, 很快又折回来:“景仙子, 我爹来了。”

“进来吧。”景昀说。

褚太守束手束脚走了进来, 虽然此处是他家里的别院, 但褚太守一看见景昀那张冰雪般的面容, 心里就一阵紧张,生怕自己有什么疏漏。

“仙子。”褚太守恭敬道,“下面已经备办好了,明日一早就能举办婚事。”

景昀点头,礼貌地示意褚太守:“太守请坐。”

褚太守遂小心坐下,朝着站在一旁的女儿丢了个眼色,用目光询问:“你怎么不坐?”

褚信芳朝景昀的方向转动眼珠,再看看父亲,意思是:“我不敢。”

景昀毫不关心父女二人的眼神交流,她抬起眼,哪怕身上穿着再华贵精美的绛红婚服,也不像喜气洋洋即将出阁的新娘子,容颜有如冰雪,气质更胜霜寒,宛如一把剑锋初露的名剑般凛冽锋利。

道殿弟子们曾经私下里感叹,说玄真仙子美则美矣,令人望而生畏,想来是修行无情道的缘故吧。结果凌虚道尊闲来无事变幻成小弟子到外门乱逛,不知从哪里摸了把扫帚在旁边扫地,听完之后回去对景昀说:“世人对无情道有许多误解,玄真你也难辞其咎啊!”

当时的景昀:???

褚太守年近五十,在景昀面前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恭恭敬敬汇报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措辞问道:“仙子,城中已经许多日没有新人成婚,明日突然举办婚礼,那鬼祟会不会心生提防?”

景昀回答:“不好说,也不重要。”

她道:“鬼祟如果出来,正合我们的心意;如果不出来,说明它心怀畏惧。既然它会心生畏惧,意味着它实力有限,不足为患。”

听景昀说的斩钉截铁,褚太守连日来提心吊胆的那颗老心脏终于稍微缓和了一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表现太明显,褚太守尴尬地轻咳一声:“让仙子见笑了。”

事实上景昀根本不关心褚太守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了褚太守一眼:“我师兄呢?”

褚太守说:“江仙长去查看明日婚车路线了。”

按照师兄妹二人与褚太守等人拟定的方案,婚车明日自城东别院出发,到太守府停止。其中穿过三条大路、两条长街,尽可能延长送亲的时间,把幕后鬼祟钓出来。

其实按照景昀的意思,她自己乘婚车从别院出发,江雪溪直接在太守府扮演新郎即可,做戏做全套,尽量真实一点。江雪溪却不同意,认为如果鬼祟真被钓了出来,景昀单独对敌可能有危险。

二人争论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景昀获得了胜利。原因无他,景昀自己坐在婚车里,可以最大限度收敛气息;但两个元婴境修行者同时出现在小小的婚车车队里,即使极力收敛,倘若那鬼祟对气息敏感,要看出破绽就容易的多了。

况且,几位新娘的家眷及四位新郎,一个个都怕得要死,恨不得把景昀和江雪溪师兄妹两个剁成十七八块挂在身上辟邪,离得稍远一点都要瑟瑟发抖。

褚太守实在没办法,算是被他们磨没了脾气,只得令人挪空了太守府所有的客院,先让他们住进去。江雪溪留在太守府,他们还能稍微安心一点,不至于神情恍惚地跑到褚太守面前哭诉不停。

“笃、笃、笃。”

房门轻响,所有人同时抬首。

江雪溪出现在房门外,他立在门边,抬起手,食指指节轻叩三下房门。黛色广袖垂落至手肘,露出骨肉匀停的小臂,神情温和带笑。

褚太守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守,虽然胆子一般,论起察言观色揣摩心思却是一把好手。他目光往江雪溪面上偷瞟,只见江雪溪含笑望着半遮半掩的屏风后,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顿时知机起身:“江仙长来了。

又对褚信芳使了个眼色:“我们父女就先回府了。”

褚太守自认为自己知情识趣,实际上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注意。褚信芳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父亲走;景昀和江雪溪则压根顾不得关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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