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89)

作者:狂风徐徐 阅读记录

“武邑苏家!”周赵突然问:“苏邕乃你何人?”

“那是家父。”

周赵咧咧嘴,凑到李善耳边道:“前朝末年,贼寇纷起,苏邕率乡兵御贼,颇有威名,其子……应就是此人,子承父志,曾率兵败张金称、杨公卿。”

这句话分量不低,张金称、杨公卿都曾经是河北巨盗,颇有名气……但李善完全没听说过,只笑着说:“苏兄早有威名,坚拒突厥,这也罢了,但收容同僚亲眷……此举堪称仁心义骨。”

苏定方苦笑了声,“汉东王与夏王不同,程务挺旧事在先,实在不敢冒险行事。”

这次不用周赵解释,李善就听懂了,年初大战,身为窦建德旧部的程务挺奉秦王之命截断洛水,断了刘黑闼的粮道。

结果呢,刘黑闼将程务挺一家老小,父母妻儿杀了个干干净净。

此次苏定方生擒范家子,击杀多位刘黑闼亲卫,还杀了几十个突厥人……一旦事泄,整个村子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一村人都得跑路,不得不跑路。

“苏兄之事日后再说,此行南下往魏洲,路上还要苏兄费心。”李善斜眼瞥了瞥周赵,“这位自称河北人氏,足迹遍布山东,但却是个路痴。”

苏定方迟疑了下才开口问:“的确是去魏洲?”

“听闻淮阳王三战三捷……”

“苏兄消息倒是灵通。”李善苦笑道:“之前三战,刘黑闼军中均无突厥兵,而此次大战,突厥骑兵滚滚而来,其势甚嚣。”

“此次于此相逢,也算有缘……”

李善脸上苦色愈浓,坦然直言,将自己和李道玄的争执大致讲述了一遍。

苏定方摇着头道:“突厥兵尚未北归,冀州、深州交界处泥泞满地……”

李善闭上了嘴,但周赵插了一句,“而且淮阳王与副帅原国公不合。”

“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在手,贸然浪战,此战必败。”苏定方立即做出了判断,“其实此战并不难打。”

“只需坚守冀州二十日,待敌军士气锐减,风传幽州军出境断其后路,再加上深冬时节,突厥必然北归,再行出击,稳操胜券。”

这一番话下来,李善算是死了心,如果说之前只是自己这个看了答案的穿越者的揣测,那堪称名将苏定方这一番话算是盖棺定论。

只是不知道李道玄逃不逃得了这条性命……

“咚咚咚。”

外间有敲门声,被踢了脚的周赵不情不愿的打开门,外间天色犹黑,昨日黄昏所见的那位老者手持蜡烛站在门边,“大郎,都收拾好了。”

“侄儿驾车,还请凌伯管束。”苏定方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李善,嘴唇微启却没开口。

“若不嫌弃,称一声李兄,已然说定,此事日后再说。”

不等苏定方开口,李善起身去了内室。

苏定方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和凌伯商议启程诸事,最重要的是带上干粮、水囊、武器、被褥,再带上部分细软,铜钱都太重只能大部分舍弃。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南下的,也有小部分人准备去德州暂避,苏定方也不能逼着别人跟着自己跑路。

“水囊装好水,每家的盐都撒进去。”周赵提醒了句。

“谢过先生。”苏定方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盐水有什么用,但知道李善一直叮嘱人给母亲灌盐水。

李善从内室出来,“还不错,让人将马车赶来,多铺点被褥,再小心抬上去,路上尽量不要颠簸,某就守在车外。”

苏定方长长作揖,九十度了,“昨日之诺,绝不更改。”

“某也说过了,挟恩图报,非义也。”李善郑重其事的说:“此事日后再议。”

苏定方不再说话,大步出门。

周赵懒洋洋的靠在案边,半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伯仔细打量着这个青年,猜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善自以为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无论是苏定方、凌伯还是周赵都只是半信半疑。

一个乡豪之子,即使小有名气,即使力挫巨盗,即使武艺高强,但总归在窦建德、刘黑闼手下都没冒出头。

而这位青年只听到“苏定方”三个字,就突然态度大变,绝不可能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这么简单。

第一百零一章 启程、名士

已近午时了,寒风呼啸而过,路旁的已无树叶遮体的大小树木被吹的瑟瑟发抖,正在努力控制胯下白马的李善也在瑟瑟发抖。

实在有点冷,冷的手都僵住了,似乎高悬空中的太阳不能带来一丝丝的温度。

被冻的有点受不了的李善正琢磨要不要找个借口歇一歇,至少也要煮点热汤暖暖身子。

要不干脆就进马车吧……身为医者,照料伤员,天经地义啊!

突然一件冬衣从马车前头掷来,正罩在白马头上。

“穿上吧。”

“谢过苏兄……哎哎哎……”

李善拱手称谢,胯下这畜生脑袋被罩住了,四根蹄子往侧面偏去,坐在马车前方的苏定方身子一长,抓住缰绳轻轻一带,白马一声嘶鸣回到道上。

“呵呵,呵呵。”

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李善除了干笑几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一直是郭朴陪着李善,但此行不知前方凶吉,郭朴需要上前探路,李善那蹩脚的骑术……

刚启程的时候天还黑着,要不是苏定方照料,李善得摔好几次……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加上往前的劲道,一个不好就要摔断脖子。

苏定方回了个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一夜深谈,这位青年虽然尚未弱冠,但观其言谈举止,凤仪气度,苏定方很确定对方身份不凡,但没想到不会骑马,难道是因为生于岭南?

这个时代,别说世家子弟了,就是普通乡豪,那都是会骑马的,就像后世年轻人就没有不会开车的。

骑术好的都能在马上给你表演托马斯全旋……上午歇息时候,李善亲眼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玩了这么一套动作,虽然不够标准,但足够流畅。

通医道,与淮阳王交好,但却不懂骑术,苏定方瞥了眼一旁的凌伯,后者几次试探打听李善的来历,但苏定方自己并不是很在乎这些。

几度受恩,苏定方有自己的为人处世的标准,他知道自己是跳不出去的,即使对方不收下那张卖身契,自己也欠下了可能一生都还不清的人情。

“驾,驾驾。”

清脆的呼喝声,四五匹马从侧面越过马车,最后一骑回头看了眼李善,留下一串笑声……后者有点脸红,冲他笑的那人看模样也就十二三岁,还是个小姑娘!

“小心点!”李善扯着嗓子号了声,“别摔着了!”

身后的朱八嘿嘿一笑,“郎君……呃,你别摔着了。”

“滚蛋!”李善骂道:“说定了,回京让你去陪着哑叔,修炼闭口禅!”

昨晚李善还在权衡……权衡苏定方带上村民,太拖累行程速度了,但直到上了路,他才发现,拖累大家的是自己……弄了半天,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村中都是苏定方接来的同僚亲眷,基本上人人都会骑马,跟着苏定方南下的一共八十七人,年过五旬的只有三人,马车另一侧的凌伯就是一个,李善偷空瞄了眼,那老头一边骑马一边发呆呢。

十岁以下的孩童十二人,剩下的都是少年、青年、中年人,都能趋马奔驰,哪个都比李善强得多。

苏定方只管驾车,他熟悉地形,选择的路大都平坦,速度也不慢。

所以,最慢的,拖累大家的,是李善。

不过,只一个上午,歇息了两次,李善成功打造出了平易近人的人设,和村民说说笑笑,和那些孩童更是亲密……呃,就是那个被他剪了衣衫的女童不肯听他讲故事。

苏定方只顾驾车,村中青壮都让郭朴、范老三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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