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128)

“夜已深,莫要想了。”头顶的声音惊醒了他,一回过神,莫问谁他们早已不知去向,只余下一双熟悉的头,卸下自己的发髻与簪子。

“若何苦来意不善,只怕不好对付。”沈融阳若有所思道。

这人软硬不吃,最重要的是,摸不透他的目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淡淡一句话,隐露气势。

他闻言大笑,却在看到对方手上的簪子时心念一动。

“我也帮你卸一回玉冠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清冷容颜微露笑意。

“好。”

陆廷霄半俯下身来,双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彼此距离不过咫尺,看上去竟有几分莫名的暧昧。

沈融阳伸出手去,将那根黄玉簪子轻轻抽出,又将玉冠自发髻上摘下来,一头长发自头顶泻下,洒落在陆廷霄肩头,鼻息之间,发丝缕缕,带着皂荚香味,惹人遐想。

“君非佳人,却有一头青丝。”轻轻挑眉,忍不住便调笑。

面胜冠玉,眉如横峰,眼若冷波,加上这一头长发披散,广袖翩然,若夜里光线不甚清晰,真要以为是位绝色佳人。

那人却也不怒,只是一把将他横抱起来,走了几步,安置在床榻上,放下幔帐,脱了鞋袜,也上了榻来,俯身在他耳边低低笑道:“我若是佳人,你便是英雄,佳人邀英雄共寝,未知英雄何意?”

这种两人之间极其私密的话,若在旁人看来,绝不相信是出自北溟教主之口,但是沈融阳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便也只是失笑,并不吃惊。

两唇相接,手足相抵,彼此的温暖便似互相传递,连对方的脉搏心跳,也了如指掌,那种滋味,实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幔帐之外,只能隐约听到几声暧昧的耳语呢喃。

突然之间,帐内仿佛有东西疾射出来,将烛火打熄,屋内瞬间一片沉暗。

沈融阳的声音随即响起,平缓而清晰。

“夜深露重,阁下在外面,必也听得腿酸了吧,不如进屋一叙。”

外面仿佛有草木窸窣之声,片刻之后,不复闻见,只是远远传来一声长笑,只从笑声,也可想象对方踏月而去,不慌不忙的从容潇洒。

“改日有空再登门造访,今夜就免了,春宵苦短,两位请多珍惜!”

第73章

啪的一声,茶盅自桌上被横扫下来,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老爷……”一旁的妇人愀然变色。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耶律宗盛怒气冲冲,刚扫了茶杯还不解恨,又把茶壶也拿起来一并往地上掷去。

“他平时不学无术就算了,这次变本加厉,居然跑去人家客栈里头,给一个下贱汉人下跪,成何体统!”耶律宗盛年届耳顺,却因为保养得当,须发依旧乌黑发亮,整个人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国字脸上一双眼睛此刻喷满怒火,看上去倒有几分慑人。

“都是你惯的!”他指了指旁边穿着契丹服饰的妇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平日里我要管教他,你总护着,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他就是被你这个母亲给败的,现在都几岁了,镇日跟着一帮流氓无赖厮混,文不成武不就的,你看看人家长房的儿子……”说罢喘了口粗气,想拿起茶盅喝茶,却落了个空,眼睛扫过地上的碎片,只得愤愤坐下。

“人家长房是袭了爵位的,齐儿他也没怎么着,难道老爷有爵位让他承袭么,这辈子他都……”被压制的几十年的妇人第一次出声反驳他,却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你你……”身体气得发抖,耶律宗盛瞪着自己的妻子,像要吃人的眼光让妇人骇得心一惊,没敢继续说下去。

耶律宗盛怒极反笑。“好啊,老爷我无能,没有爵位让他承袭,有本事你倒让你娘家使使力,给老爷我弄个小官当当,也让齐儿将来有所庇护!”

他的话说中了妇人的心病,一时脸色煞白不敢再说话,她的娘家早在当今皇帝耶律贤登基元年,就因为党争站错队而被罢官削籍。

耶律宗盛瞟了她一眼,等丫鬟上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又换上新茶之后,才缓缓说道:“去喊管家带上几个人,务必把那不孝子给我带回来,免得他让我成为全上京城的笑柄!”

妇人嗫嚅着退了出去,耶律宗盛望着空荡荡的厅堂,长叹了口气。

自己年轻时在京城负有盛名,是人口皆知满腹经纶的才子,却因出身不是嫡子,无法得到爵位的袭封,更因自己不屑于去钻营官场,而到现在没有一官半职,娶了夷离毕的女儿以为可以成为助力,谁知妻子的娘家却说败落就败落,连惟一的儿子也如此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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