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145)

“不会不同,我确实没有能力阻止,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这场战事,迟早都会打起来,不是你挑起,也会是别人,或许是慕容,是其他人。”我缓缓地,平静地说道,以致于面容看来有些冷酷。

“你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盯着我,现出些许奇异的神色,“忽而烂漫如少年,忽而深沉若老朽,连双眼,也倏然生动,把烟水浮云深藏其中,是不是这样的眼神,才吸引了慕容商清和封雪淮追逐不止呢?”

这样的眼神……曾几何时,亦有君家少主爽朗地对着我笑说,这样的眼神,我一生只见过一次……遥远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不由淡淡失神。

“又走神了,在想什么,恨我将你弄至如此境地么?”似笑非笑,眉宇飞扬,处处溢出舍不其谁的自信与霸气,若真能如他所愿成事,定是一代枭雄。

我浅浅而笑。“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与府主为敌。”

“可惜你从一开始便注定要成为绊脚石,就算这颗石子极小,也总归碍脚。”

门并没有阖上,先前那名叫青衣人匆匆而入,打断了这里非敌非友的诡谲,上前对着白羽尘低低附耳了几句,只见他脸色稍动,锐利如刀的眼神投向我,冷笑。“秦公子真是好本事,一个人端坐这里,也能传音千里,运筹帷幄,为我增添麻烦。”

我也跟着笑:“不知府主所说为何?”

“不知?”白羽尘挑了挑眉,看不出喜怒。“冥月教主与我妹子联手挑了天都十二府的其中八处分堂。”

我奇道:“封教主威赫一方,冷傲无比,如何会轻易听从他人言,他的行事作为又怎会与秦某有关?”

“巧舌如簧!你知道么,他们甚至还传话,若我伤了你一分一毫,便要将天山仙府的其他分堂夷为平地,”白羽尘微勾唇角,“这下子你还能说与你无关吗?”

眼看无法隐瞒,我干笑着,索性转移了话题,免得他将气出在自己身上。“府主难道便不曾借冥月教右使萧令之手控制过冥月教么,如此一来也只是扯平罢了。”

“不错,”他深深看我,“你知道得不少,我本以为你不会武功,又身中剧毒,只能乖乖地坐在这里,看来从一开始,就低估了你。”

唇角弧度微微扬起,我慢条斯理道:“府主从来没有错估我,在你心中,早已怕是每个人都不可信任,连最亲近之人都不例外。”

一旁的青衣人脸色微变,倏地抬首朝我低低喝道:“住口!”

白羽尘却是淡定如常,只望着我笑。“你说得不错,连亲妹子都会倒戈相向,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呢?”

青衣人的神情黯了一黯,脸微微侧左,隐入阴影之中,再看不清楚。

白羽尘却仿佛没有看到,兀自说了下去。“我好奇的是,你如何能与千里之遥的他们传递消息,相较之下,慕容商清离你更近一些,却为何反而不让他来救你?”

“府主莫非忘了,我就是再不济,也还是逍遥宫主,逍遥宫多年隐秘,自有不为常人所知的渠道,府主收服一个清影,可收服得了所有逍遥宫的人?”

“承蒙教训,我还差点真忘了你是一宫之主,要不然白某会以为这里出了通风报信的奸细。”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笑,“毕竟,逍遥宫的暗哨可是遍布江湖,哪天真有什么人潜进来,只怕一时片刻也是难以察觉的。”

此时,那片半隐于暗色之中的青衣动了一动,无风。

“那八个分堂本也没什么,絮儿喜欢就由着她去闹无妨,如果天山仙府这么容易便伤了元气,岂不贻笑大方?”

看着白羽尘不甚在意的样子,我顿觉自己根本无法了解他,正如他也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一样。若说柳絮是他唯一的弱点,那么当这个弱点也成为反对他的力量时,此时的他却何以仍是无动于衷呢?

这年的春色来得甚早,新绿的嫩柳甫弯出岸边,垂点在湖光之上,清丽而秀致,让人产生仿佛置身江南一隅的错觉,然而实际上,许多事情却并不如初春那般美好。坐在回剑门的马车上,没有若去时隐秘,布帘甚至微微挑动,让我轻易可以得见外面的情景。

“山雨欲来风满楼,江南此时想必乱象已现,然而蜀中有天险相阻,人的心中还存有侥幸,便连景况也与外面的大不相同。”白羽尘懒懒地倚坐在一旁,手指抬起处,是一见开张不久的客栈,客如云集,令算着帐的掌柜喜动眉梢,手下拨珠如飞。

“蜀中自古易守难攻,少有战火波及,一旦战火无法避免,人们多一个避难的地方也未尝不好。”眉间淡淡,语气也淡淡,看得多了,自也漠然,何况此处繁华热闹,确不似战火将起,心中也有了一丝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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