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40)

贺湛无奈:“你大半个身子都挂在我身上,是我在拖着你跑好不好?”

张泽说话都带着哭腔了:“可我两条腿也在动啊!”

等他们跑完五圈,校场上士兵的训练也都告一段落,陆陆续续前去吃饭,张泽半死不活瘫倒在地上,恨不得化成烂泥就此跟大地融为一体。

贺湛弯下腰,扶着膝盖微微喘息,却没有马上坐下。

张泽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你就不累吗?”

贺湛:“还好。”

张泽怪叫:“这叫还好,你真是新兵吗!”

贺湛笑道:“我从小在乡间长大,时常跟着我二哥上山打猎的。”

张泽兴致勃勃问道:“山上有什么?猎物多吗?你猎过老虎没有?”

贺湛正要作答,一行人自不远处行来,他们身上穿着与贺湛他们样式差不多的甲胄,只有胳膊上所系的标记不同。

贺湛仔细认了一下,发现对方好像是神武军。

张泽翻了个白眼:“又是他!”

贺湛:“谁?”

张泽闷哼:“宋蕴,齐王妃的弟弟,当今陛下宋昭仪的堂侄,因是老晚来子,宋家都快把他宠上天了!”

贺湛有些迷惑。

张泽:“这你三哥就没跟你说过了吧?宋昭仪跟宋蕴姐弟都是出自宋家,但宋家是个大家族,齐王妃是嫡系,宋昭仪是旁支,所以一个能当正妃,一个入宫当了昭仪。不过嘛,大家都是亲戚,所以宋蕴姐弟见了宋昭仪,私下也要叫一声姑母的。”

贺湛点点头,懂了。

宋蕴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哎哟一声:“你们这是犯了什么错?除了张六郎之外,我还没见过刚来第一天就被罚跑的人,羽林飞骑出了你们两个,还真是丢大脸了!”

张泽也不装死了,一骨碌爬起来,沉下脸色:“宋蕴,你说我就罢了,贺五也是你说得的?”

宋蕴挑眉:“怎么就说不得了?难不成是我无中生有,污蔑你们?被罚跑还面上有光了?不如我将你今日又被罚的事告知张侯,看你回去要不要再吃一顿排头?”

张泽气道:“小人才会背后告状!”

宋蕴冷笑:“谁说我背后告状,这不当着你的面说了吗?”

他也不再理张泽,目光落在贺湛身上:“听说你曾在城楼上杀敌过百?”

贺湛谦虚道:“那都是溢美之词。”

宋蕴哂笑:“我想也是!你要真那么能耐,怎么还会跟张泽这种人厮混在一起?”

张泽怒道:“宋家小儿,你够了啊,是不是要打一架才肯安分!”

“我要打也不跟你们俩打,掉份!”宋蕴看向贺湛,撇撇嘴:“见面不如闻名,也难怪,成日在乡野长大,也就这样了,难为你们费尽心思求陛下让你们回京,听说你还有个瘸了腿的哥哥,京城人多,可别让他出门了,免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

他身旁那些勋贵子弟俱都哄笑起来。

张泽又要发作,却被贺湛拉住:“好的,谢谢表叔。”

宋蕴嘲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不敢置信:“你叫我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湛无辜道:“表叔啊。”

宋蕴冷笑:“谁是你表叔,别乱认亲戚!”

他话锋一转:“听说你生母曾为皇长子侧妃,娘家还是小官出身,可惜当年皇长子被废,你舅家那点小官职也早就被撸个干净了吧?你们府中上下,现在是不是连个主持家务的嫡母都没有?难怪你急着攀亲戚,不过我警告你,我们宋家,可不是你想高攀,就能高攀的!”

张泽大怒:“宋蕴,你够了啊!”

他扑上去要揍人,又被贺湛按住。

贺湛眨眨眼:“你误会了,齐王是我亲叔叔,令姐又是齐王妃,你既是王妃兄弟,出于尊重之意,我喊你一声表叔并不为过。”

宋蕴一愣,他只顾着奚落人家,倒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

“当然了,”贺湛顿了顿,“若是从宋昭仪那边论起,昭仪乃陛下后宫妾室之一,非一国皇后,当不得正经亲戚,你若是考虑到这一点,不让我喊你表叔,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宋郎君也是个守礼之人,丝毫不肯逾距呢。”

刚才他比任何人都想将拳头揍上那张脸,将宋蕴打得哭爹喊娘,但他知道,头一日当差,就算要打,这第一拳,也绝对不能由他来出。他想起三哥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能把人气死的架势,不知不觉就学了过来。

果不其然,宋蕴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未受过这种侮辱。

张泽还在一旁哈哈大笑,落井下石:“没错,有表叔不当,非要把自己往低里踩,这种人我可从没见过!”

宋蕴终于忍不住了,大怒道:“我们宋家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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