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276)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 什么足智多谋呀,什么出谋划策呀。”秦祉顿了顿,继续道,“什么言听计从呀……”
“现编的吧?”沈度看她, “眼神移开了,你。”
“这说明看重你呀,你看,我就没有把这些事交给他去做对不对?”秦祉手一指,沈度顺势一看,柏萧鹤懒洋洋的抬手,为他的努力举杯。
沈度咬牙切齿:“……我谢谢你啊。”
“替本王传个信,洛水街直通廷尉府西边小门,去给里面的人递个消息,叫他们盯着闻人朗的行踪,一旦此人近日离开都邑,马上传信晋赭贾文勰。”
柏萧鹤思忖道:“你觉得他是故意挑事的。”
“不得不防。”秦祉说。
宴会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步入了正题,殿内隐隐交谈声变大了不少,说着说着,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旁的原因,有人对着秦祉开了口:
“早前听说殿下遇刺,不知殿下可抓到贼人了?”
“还在查。”秦祉说。
“说到此事。”徐行放下杯盏,悠悠说道,“这人貌似是渡江北上了,我听说后也派了人去查,只是来路不明,当日之事毕竟多有疑虑,朝中各官也难免多思,既有人开了这个口,不若殿下借此说明真相,也免得有人再借此生事。”
徐行这一举并非如他所言是为求证,贾文勰既能当街声称有先帝遗诏,那便不会说谎,所以他的目的也并不在此,而是......
秦祉不着痕迹的思索着,视线偏移对上徐行的脸,后者缓缓扯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意,两道视线交汇时,内里暗藏玄机。
“本王也是如此认为,因而特意将遗诏随身带来。”秦祉偏头,崔颉妙了然,从怀中将此呈给小常侍,小常侍双手端着奉于头顶,膝行两步跪在天子芃面前,轻声唤道,“陛下。”
楚芃视线一一自这大殿内的脸上扫过,只觉这些看似忠贞于燕国之士的外表下,尽是狼子野心,无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坐的位置,温和的笑意下叫人毛骨悚然。
“陛下?”徐行出声提醒,楚芃恍然地从那常侍手中接过,其上笔法雄健、入木三分,正是他长兄,先帝燕明帝楚珩的字迹。
他端详着这份遗诏,看似仔细实则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想找个机会,一个能接触到秦祉的机会。
“的确是皇兄留下的,朕不会认错。”楚芃手指摩挲着遗诏,忽而扬声笑道,“原也是朕知晓的事,这多年不提倒是给忘了,送还回去,叫晋赭王收好。”
小常侍俯首接过,连应道,又再度膝行退了下去,刚起身,只听身后一道沁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慢着。”
楚芃心下一紧,险些失手打翻酒器,众人目光皆随声而动,尽头那端,张陏直勾勾地盯着小常侍的手,未几出声继续道:“虽说陛下已经看过了,但为免落人口舌,至少让徐司空过目......”
“何必多此一举,朕......”楚芃刚想反驳,却被那人的目光压了回去,最终只收敛神色,略显紧张的望着那个小常侍。
当年皇室党争,都邑上下乱成一团的时候,楚珩尚且没有成年,更不必说楚芃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他本身又并t非聪慧,幼年与水火中生存,今时今日被权臣架空,他不信任何人。
可秦祉不同。
在楚芃眼中,秦祉曾一心站在楚珩身后,辗转朝堂,为国为民,他是楚珩的亲弟弟,所以如果这天下还有一人愿意帮他,这个人绝对只能是晋赭王。
于是楚芃不易察觉的看向秦祉,这人正一心瞧着食案上的糕点,完全没有对上他的眼睛。
楚芃心死了,却不料下一秒又被人吊了起来。
“本王倒不曾听说过这样的先例,原来这先帝遗诏不仅需要天子过目,这朝堂百官也要一并看了才可啊?”秦祉声音轻松随意,像是玩笑般随口说的,连同身形动作都一如既往的慵懒,“这可怎么是好,如此也别让司空一人担此重任,不若传阅观之如何?”
“殿下,这......”
“这倒是又牵扯出第二个问题了,诸位打算如何看?”秦祉看也不看,直接打断了张陏的话,“可需下跪接旨啊?”
张陏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秦祉一连串的阴阳怪气堵住了,半响他垂眸笑了一声:“言之有理。”
张陏的为人莫说这大殿之内,就是满朝之人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他这种人盯上的感觉无异于被毒蛇窥伺,阴的很,因此各方与他攀谈皆多加小心,唯恐哪句话失了分寸,得罪了人都不知。
也正是因此,秦祉这番话一出,惊的众人纷纷垂头,生怕火烧到了自己,连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