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307)
“自多年前沧州一战后,就再未见过,当真久别重逢。”陆绥随手扫落肩上的飘零而下的树叶,谴责似的说笑,“原以为两年前能见上一面,平白备了宴的,结果你们反倒杀去了巴峣关。”
“我们端寿的一行人坐在那里等啊等的。”陆绥眼神微凉,“直到宴上的饭菜冷了,这才从都邑来了人禀报说...”
“这晋赭王走潭州去了。”
秦祉闻言一笑:“等了许久?”
“等了许久。”陆绥一字一顿道,“最后长兄的脸色都冷了,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好歹他算控制住了自己,勉强放了人离开呢。”
“说谎呢吧,就陆衎那张脸,你还能看出来他神色冷不冷?不常年都一副表情。”
“哈。”陆绥跟着笑了,话锋一转,正色道, “听族中小辈说,当时途径端寿的时候还撞上郇稻了?”
秦祉颔首:“这人如今还在端寿?”
“聚集了楚湛的旧部,势力越来越大,长兄的意思是不必理会,也算给柏萧鹤添堵了。”陆绥低笑两声,抬眼看她,“这次呢,我记得你同他当初不是……真要开打?”
“郇稻这人,找时间见一面吧。”秦祉没有回答,只垂眸看着眼前新鲜的葡萄,伸手轻轻一碰,“顺便告知太守陶祺一声,端寿,可以备战了。”
秦祉抵达端寿时已是黄昏时分,她所幸谢绝了所有来客,除去陆绥这一面后,便在谒舍歇息了下来,所有事情无一例外堆砌到第二日。
她捧着一卷文书翻看,木案另一端,则是单手撑着脑袋闭眼小憩的沈度。
“如今这局面乱的我头疼。”沈度也不知是连日赶路还是怎的,平白染了风寒,略带病气的倚着凭肘,不太高兴的模样。
崔颉妙自门外接过药碗,还不等走过来,那苦涩逼人的味道便先一步涌入鼻腔,秦祉和沈度几乎是同时后仰。
“躲什么?”崔颉妙狐疑地看他一眼,“喝了。”
沈度颇感绝望的再度闭上了眼:“风寒而已,既不发热也无咳疾,只是略感头痛,还有可能是你们家殿下闹出来的,怎么就偏生拿药灌我。”
“别染给殿......”
“好了。”沈度似笑非笑地接过药碗,制止道,“崔将军,不必多说,再说下去就未免有些刻薄了。”
他强行忍着一饮而尽,秦祉将面前装着蜜饯甜果的食碟推到他面前,道:“正是因为局势乱,才需要先生尽快养病。”
沈度修长的手指捡着欢喜的吃了两口,说:“依你这利用人的架势,就是没病也快折腾出病了,在下听闻蜀州如今尽数归属徐行,如今殿下又派贾文勰前往此地,可是为何?”
秦祉反问:“如果先生今日为他人效力,以为如何?”
沈度默不作声的收了手,眸光闪烁,似在沉思,半响他缓缓道:“蜀州毗邻之地除去北上的浍州之外,便是以周和为首的襄州,徐行的都邑、潭州,以及殿下的地盘...”
“如今徐行大军占据蜀州,整个中原被其一分为二,生生拦断南北往来,这是殿下不愿见到的结果,所以蜀州必不能完全让渡给徐行,这便是殿下派李竹启前往蜀州支援的原因,为的是协助楚旻。”
“但很可惜,楚旻战败而逃,蜀州失守。”沈度慢条斯理道,“但无论周令、周和亦或是殿下,都不可能放任蜀州的争夺权。”
“眼下时节,徐行刚占据蜀州,势力不稳,其下中原三姓的态度并不明确,正是趁机动手的最佳时机,而贾文勰身受殿下器重,他亲自动身,证明殿下有意蜀州。”
“只是……”沈度忽地一笑,笑容潋滟,“殿下如果真有意蜀州,跑来端寿做什么?”
“总不能真是为了柏萧鹤升任沧州牧一事,争这端寿吧?”
“哎,这话说的,看不起我们沧州的端寿呢这是?好歹毗邻劭关,”熟悉的嗓音自窗外飘来,这人利落的翻身,以一种极其干净漂亮的姿势落地,恰巧单膝跪在秦祉面前,他笑着扬起脸,露出了年轻气盛的脸,“沧州中郎将,浮生,见过殿下。”
升了啊。
“自殿下传了信,我们家将军就派我提前来端寿候着了。”浮生将佩剑摘下,端坐道,“亏的端寿见过我的人不多,这要是换了谢祈安来,指不定闹出多少事来。”
沈度单手揉着太阳穴,目光却若有若无的自秦祉与浮生面容上扫去,似在观察。
浮生察觉到了这道视线,却并未多言,只说:“殿下的意思将军已然明白,末将特来亲自通传,殿下只管准备着,三日后,兵马如约而至,抵达端寿。”
浮生说着,又从衣襟内掏啊掏,掏出一张信纸,递给秦祉:“这个是将军托我给您的,说是密件,只许殿下一人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