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346)
赵洵撩起衣摆起身,彼时二人面对面站立,这才看清双方面容的相似之处,眉骨鼻尖几近相同,只是一人倨傲肃然,一人少年爽朗。
“叔叔,还有一事。”赵洵四下扫视一眼,低声道,“前儿个环琅柳植声称天子曾发出密诏,却不知落入谁人手中,侄儿觉得十分奇怪。”
“此人早不说晚不说,偏生此刻忽然到访,我担心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目的实在不甚明确。”
“诞辰之际我不在主殿,不知内里情景。”赵喻蹙眉,当时天下各势力召集于都邑,为防不测他亲自坐镇监督,连忙数日不曾歇息。
“太久远了,侄儿只依稀记得,当日似乎闻人朗与柏萧鹤起了争执,在大殿动起手来,这事儿是被徐行出面阻拦,然后……”赵洵一顿,眯了眯眸,当时场面热闹,他光顾着看戏,其他事全然没什么印象,时隔多年,竟只记得当时那碟小食滋味相当不错t。
这不对。
“我记得,嗯……嘶……”
赵喻无声的望着他,半天叹气:“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了。”
“屠玉。”门外,一道轻柔和煦的声音传来,叔侄二人同时回头,只见沈度翩然施礼,拱手笑答,“当日在下倒是有幸目睹了全程。”
赵喻眯起双眼,探究而怀疑:“你是谁?”
“在下乃是赵廷尉丞的门客。”沈度三言两语,将诞辰当日之事交代的一清二楚,只道,“如若要接触并趁机送出密诏,唯一接触的机会便只有晋赭王那道诏书,而诏书半路被张陏怀疑有问题,他与晋赭王针锋相对,最后由屠玉经手,交付张陏,所以……”
怀疑屠玉,还是怀疑张陏,又或者二者皆不信任?
沈度垂眸,在眼睑敛下的瞬间,藏住了眸色深处那股杀意。
赵喻望着眼前这个样貌出众的年轻人,陷入深思:“张陏,屠玉……”
“嗯?”龙腾战戟发出森然寒光,屠玉一只手便将其提起,置于墙边,忽然感应到什么般,略微回眸。
身后,士兵见状问:“怎么了,中郎将?”
屠玉蹙眉摇头道:“无事,你在这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出尚书台。”
说完,他先一步推门进了屋。
屋内,段姝焉百无聊赖的趴在木案前,拿着毛笔在纸上点点画画,然后猛地坐直身。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段姝焉绕着屋里走了一圈,东瞅瞅,西看看,险些踩着床沿翻出去伸着脑袋朝外看布局。
“你在做什么?”
“啊!”段姝焉一惊,猛地回头,不知屋内的纸门何时被打开,屠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幽深的目光锁在她脸上。
“我……”段姝焉心跳如擂鼓,提着裙摆跳下来,抿唇说,“没、没做什么,请问屠中郎将有什么事吗?”
屠玉懒得废话,开口直奔主题:“张陏疑心赵氏?”
“什么?”段姝焉一怔,连忙否认,“怎么会,他只是……”
“朔昭阁都邑城情报首席,段姝焉,回答我的问题。”
一瞬间,段姝焉呼吸停止了,她强行压下了心中波澜,勉强笑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中郎将,如果无事凡请离开此地。”
“我若有意拆穿你,就不会站在这。”屠玉平静道,“她现在率兵渡江而来,目的是天子,徐行张陏不在城内,你挑拨赵喻,可有张陏知情?”
张陏虽与许文棹同为谋士,但二人意见不合多次,彼此关系称不上多好,因此张陏有疑心不告知许文棹看起来简直顺理成章。
所以她敢赌,赌许文棹相信,赌他会起疑心。
但是,段姝焉警惕的看着他,她不能确定屠玉是不是在诈降,沉寂数秒,屠玉忍无可忍的低骂一声:“我给你看朔昭阁密探符蝶,你也会以为是我杀了人对吗?”
段姝焉眨了眨眼,很明显是肯定了吧!
“密诏在我手上。”屠玉说,“如果张陏起疑,那么隶属卫尉的那些人,便可一用。”
“不管在谁手上,都说明当时的疑心没有出错。”许文棹面色阴郁,蹙眉阖眸,“诞辰之际人多混杂,凡在主殿上的人皆有可能。”
“那么,尚书令以为,赵氏的可信度,值几分?”
不论是渊行使者还是楚懋,都有赵氏的影子,如果楚懋的符蝶是栽赃,那周和一事他赵洵又为何要隐瞒?
但倘若司马大将军有异心……
郇翊缓缓说:“恕我直言,都邑城并不安全,丞相大军赶回来至少数月,这期间若有人里应外合,天子难保安危。”
“而更致命的是我们不知道,是谁成为了晋赭王的眼线,埋伏数年之久?”
“氾州、沧州、潭州,三面包围,尚且不知北面翼州是否与那楚霁联手,无论哪种都不利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