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相知犹按剑(96)
“谢了。”那人豪爽抱拳。
像是一阵风。
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公子?”扶着帷幔的小厮轻轻唤道,“怎么了?”
那人收回视线,眸光微微颤抖,平静说:“无事。”
秦祉呼吸乱了。
“洛水街直通廷尉府西边小门,你的那位首席已经先行回府……”手上力道一顿,柏萧鹤低眸,见秦祉停下了脚步,眉目压低,侧首静立。
“啪”地一个响指。
“认识?”柏萧鹤视线落到书肆之中,书架层层叠叠,已然看不清楚,秦祉旋即反抓住他顺着洛水街跑去,“这有条小路。”
微凉的触觉从指尖蔓延开来t,柏萧鹤目光落到玄衣衣袖上,微微凝神。
她的手……
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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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地牢之中,烛火微弱的光应在秦祉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于墙壁,牢房内,年禧伏着身子打量着面前着布衣的人,半响竟不可置信地摇头,“竟然是你......”
“此乃梌州晋赭亲王,不得无礼。”段姝焉冷声警告。
年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秦祉,两只手死死扣住铁栏杆,缓了又缓,这才闭上了眼,将身子弯了下去,一头磕在潮湿肮脏的地面:“臣年禧,见过晋赭王殿下。”
这不是年禧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早在数年之前,这张面孔便数次出现在天子的宣室殿。
秦祉居高临下地望着此人,足有数秒寂静,直至年禧恍惚,好似又回到了当年侍奉燕隋帝的日子,这才听见她开口:“你起来。”
“本王不欲与你多浪费口舌,听着年禧。”秦祉边说边观察着年禧的入微神情,“天下群雄如今共讨阮义,已带兵于壶甲关,斩阮义麾下,王戚、姜钊两位将军人头,就在一炷香前,都邑城西郊,阮义的千名西丌军整装待发,即将入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年禧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赫然抬眼看向秦祉。
“意味着都邑,即将陷入一场恶战。”秦祉轻声说,“而这一次,是比任何时候都更要腥风血雨的一次,足以颠覆历史,改写史书。”
“殿下......”年禧猛地跪下,膝盖着地发出声响,俯首垂眸说,“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臣是常侍,自当一心为燕室,全权为殿下效忠。”
“若是九死一生呢?”
年禧平静地,一字一顿说:“但有使令,万死不辞。”
语毕,年禧稽首,足半盏茶有余。
张陏所言不假,可这都邑内消息许有走露,司缇并未带人继续留守壶甲关,等待阮义与屠玉的拦截叫阵,反而趁胜出击,一路杀向都邑城,意图直取阮义首级,夺得伐罪之首功。
“周令竟许那司缇带兵一路南下?若是胜了这是何等功勋,他周氏坐得住?”
“不多说其他,阮义又岂会让他轻易得逞?”
“莫非......有诈?”
二将战败的消息是和司缇军队一起到达都邑的,连带着城鼓紧急而迫切的敲响,声音传至百里,肃然紧张的气氛走遍大街小巷,强行挤进每个人心中。
“扑通。”
“扑通。”
守城士兵握住刀柄的手仿佛僵住,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连带着手心都浸出汗水,湿而滑。
“你说什么?”阮义险些将身前木案掀飞,一股怒意直冲云霄,“他司缇已经兵临我都邑城下?”
屠玉身着银甲,甲片下衣袍拦携长身玉立,墨发竖起,露出一双剑眉星目,凌冽黑眸似不将任何东西纳入眼中。
他手握一把龙腾战戟,抱拳颔首道:“是,都邑城北门扎营安寨。”
“有多少兵马?”
“不确切。”屠玉说,“可要开门迎敌?”
“不可!”席间一谋士连忙道,“尚不清楚对方兵力,轻易开门迎敌,岂非大忌?”
屠玉冷眼一睨,并未多言。
“本相还以为,最早也要明日,却不想来的如此突然。”阮义手指攥着玛瑙杯,直至指尖泛白,他沉思道,“张文硕呢?”
“回主公,张文硕他昨个儿抱病在家,今日并未出门。”
“你将此事即刻转述给他,整个都邑全严戒备,叫西丌军接管北军中候守城,城门校尉、执金吾带队夜巡,防内应叛党。”
“主公,攻城,夜战对他们而言,弊大于利,是下策之举。”那人道,“在下以为,此时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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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紧的,是阮义究竟会现身何地。”
“你不信他在皇宫?”段姝焉蹙眉道,“可我派人留意过,虽然他一介相国居住皇宫实在荒唐,可阮义也的确如此做了。”
秦祉看着她,沉默两秒,说:“诱饵。”
“若有人企图入宫搏杀阮义,那便是以行刺天子为由,直接安上了谋逆之罪。”秦祉指着都邑城舆图上一点,思忖道,“北面盟军已到,明日一早或会攻城,皇宫眼下必会戒严,以护天子安危,西丌军会守城,城门守卫定会派去夜巡,防止城中造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