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生微微一怔。
走吉在渡厄司直率洒脱,惟独对并蒂谷的人时常露出自备怯懦的模样。
被打成这样也不反抗。
离长生握住走吉的手腕,瞧见那上面被柳条抽得留下的灼烧痕迹,转身看向那两个孩子,淡淡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晦气?”
这对双生子是龙凤胎,男孩瞪着眼睛拿柳条一指:“我奉命看守此处不让任何人进来,是她擅闯在先,我骂又如何?如何了?!”
离长生神色沉了下来。
蔺裘本说让他们自便,却没叮嘱看守的两个孩子,打得便是童言无忌想让这两人给走吉点苦头吃。
离长生冷淡道:“本是你们并蒂谷寻渡厄司前来渡厄,如今却对我们执吏不敬打骂,请人来却又道擅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道理?若厄灵偷盗为真,你们这般驱逐,若并蒂谷日后出了事,可就不关渡厄司的事了。”
那两个孩子年纪小,之前也听说过请人驱厄,听到这话也生了怯,但他们实在厌恶走吉,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渡厄司……我从未见过幽都的鬼呢,你们有什么凭证来渡厄吗?”
离长生刚想说话,在一旁的封讳终于不耐地掰着他的肩膀往后一甩,沉着脸抬步走了过去。
那两个孩子都没到封讳大腿,眼看着这人像是大山似的越走越近,黑压压的阴影笼罩过来,吓得他们牵着手害怕的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封讳终于站定脚步。
两个孩子故作镇定地瞪着他。
封讳鬼瞳倏地现出,半张脸化为白骨,脖颈处狰狞的伤口渗出源源不断的血,顷刻沾染全身。
两个孩子:“…………”
封讳淡淡道:“你们需要什么凭证?”
孩子眼瞳都缩紧了,好像被吓傻了。
好半天,他们异口同声尖叫一声:“啊——!”
封讳的死状太过可怖,他们吓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为细小藤蔓的模样,一路哆嗦着从树楼爬了下去,一溜烟就没影了。
封讳轻嗤了声,一转身将那副死状隐藏得干干净净,又变成威严的封殿主。
离长生皱眉看着走吉:“你是傻姑娘吗,就这样任由他们打?”
走吉摇摇头:“我若还手,他们更会认定我是晦气的厉鬼。”
就如同之前无数次一样,她还手,辩解,得来的却只是更加嫌弃厌恶的:“看吧,你就是这样一个生来恶劣的东西,在娘胎中都能吞噬姊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呢?”
一旦还手,哪怕只是反驳一句,也是她生来邪物的佐证。
离长生无声叹了口气,有些不知如何说。
封讳却忽然道:“晦气不好吗?”
走吉一愣:“什么?”
封讳似笑非笑地瞥她:“他们厌恶你晦气,也说明他们畏你怕你,一群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蠢货怕你,难道不好吗?”
走吉迷茫和他对视,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对错。
离长生瞥他:“不要带坏她。”
这一点封讳和他意见相左,走到走吉身边将他从离长生身后拽出来,挑眉问道:“他们不将你当族人,你何必在意他们的想法?”
走吉仰头看他,好一会才道:“可我爹娘……”
“你爹娘若真的爱你,看到你被这般欺辱,难道不会心疼吗?”封讳道,“若不爱你,你又何必在意他们如何想?要想成大器,就该舍弃……”
离长生:“咳。”
封讳性子极端,见离长生瞥他只好不情不愿地收了神通,伸手在走吉脑袋上一拍,面无表情道:“记住没有?”
走吉被拍的一愣,恍惚中竟感觉有种熟悉感。
还没等她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感觉,封讳已收回手,走到离长生身边,伏在他耳畔低声说着什么。
离长生瞅他一眼,轻斥道:“不像话。”
封讳冷笑了声,双手环臂站在那不吭声了。
离长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对走吉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活法,得由你自己去选。”
走吉怔怔看他,眼眸带着询问和试探:“我若和并蒂谷反目呢?”
离长生并不对她所有的决定质疑或纠正,温声道:“只要是你自己选择的,无论什么都好。”
走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等人去下一层寻找厄的线索,封讳终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方才制止我,我还当你终于想插手别人的事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度上衡活得太过通透,知晓每个人的观念不同,无法论是非,哪怕渡厄时有人怨恨他,他也知晓那并非是对他这个人的恶意,而是因立场不同的遗憾痛恨,所以从不会分辩。
——封讳唯一一次见他斥责别人,还是因为维护离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