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144)
他们不会来直接害她,而是通过害她身边的人来制造舆论,从而达到逼死她的效果。
若是她当初知道有人要害她时警醒几分,不那么快跑走,会不会就此发现魏家村的异样,从而遏制悲剧的发生?
可惜这件事没有如果。
她默默扶起那几个惊惶的妇女,耐心帮她们解开了绳子,随后又跑到水井边,提起装满水的铁桶,凑过去浅饮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她忽而被人扯离,趔趄了几步,连带着手臂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她拧眉拽回手,冷眼瞧了会儿满脸焦急的崔杜衡,好半响才道:“你知道,我懂医术的。”
崔杜衡蜷起五指,又悄然松开,他的眸底遏制不住地涌上几丝痛苦。
他费九牛二虎之力靠近老祭司,帮她一举稳定了战局,她却反过来怪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怪她,她来的时候三令五申要求他不能乱杀人,可他还是没忍住。
他怎么能忍住呢?他本来只想劫持老祭司的,可她忽而出血了。
她出了那般多的血,直把身上的杏色衣裳染成了块块玄色。
他忽而叹了口气,哑声道:“你刚受了伤,不宜试毒,还是我来吧。”
李沙棠没有理他,她自顾自地又饮了口井水,还未等崔杜衡发作,她便道:“此毒的成分与罗勒丹有些相像。 ”
崔杜衡盯着李沙棠的眼神,只觉凉水浇头,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甚至带着些撕裂的痛。
良久后,他哑声道:“你......怀疑我?”
“那孩子与你说咱们有危险,但你的第一反应却是把我带走,你到底在避着什么?那孩子的背后究竟是谁,你是真不知道?”李沙棠避开他的眼神,垂眼打量着臂上皮肉翻飞的伤口,淡声道。
她不等崔杜衡反应,又连声道:“明阳、空净乃至沁阳,想必都信任过你吧?”
崔杜衡动了动眼珠,艰难道:“他们都是自愿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沁阳,她手上也不干净......”
“我手上也不干净,”李沙棠不再看他,只道,“你既当我蠢,我也不深究。只一点,你得帮我去寻弥阳草,找过来给这些村民服下。”
“那是罗勒丹的主药,罗勒丹与此毒成分不尽相同,你怎知这草有用?”崔杜衡忍住心中的郁气,沉声道,“眼下咱们借居在那南蛮人的府上,不宜有大动作......”
“总比没药好吧!”李沙棠咽下尖锐语气,稍稍平复心情后,这才道,“死马当活马医吧,难不成中丞大人有别的方法?”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道:“本殿倒忘了,中丞大人还有为民申冤这一职责,只是不知大人准备如何申冤?用这群无知村民的命来换得勉强安宁吗?这可真是......弱者的选择。”
弱者的选择?崔杜衡快被她气笑了。
他好心好意给她指条好走的路,她偏生不领情,硬要往荆棘处跑。
就跟这件事一样,明明杀了祭司是最快的选择,她偏生要把人挨个打晕,宁可伤了自个儿也不愿害了他人性命。
哪怕这人是李沙棠,他也想骂她一句“愚蠢”。
他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心里到底软了几分,只不做声地跟在李沙棠身后,就当默认了。
李沙棠见他不还嘴,心底硬了又软,到底道:“我也不知这西北方言,你代我与他们说,就说不出三日,定能把药给他们。他们当你是真神,你这么说,他们定然会信的。”
崔杜衡被折腾得没了脾气,只冷哼一声,却还是依言照做。
他长得好,周身气度又颇为贵气,哪怕身上染了污血,也不耽误那群村民固执地奉他为“真神”。
他按着李沙棠的说法与村民们说了,村民们震天而呼、相拥而泣,他们拥抱过后,忽而齐齐看向崔杜衡,自发地向他下跪磕头。
他看着村民们崇敬的眼神,脑海里却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跟这些村民一样,崇敬着自己所谓的“父母”和金銮殿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现在想来,他可真蠢。
崔杜衡微嗤一声,偏头避开村民们的眼神。他余光瞟见李沙棠眼底的满意,眼眸微垂,随后迈开腿朝她走去。
“成功了。”他偏着头,朝她略微讨好地笑着。
李沙棠轻哼一声,面色没有方才那般臭了,但她眼底的隔阂依旧未消。
她垂着眼,拍拍崔杜衡的肩膀,随后走向村民那边,与他们打手语。
待疏散了那些村民,又安顿好那些女人后,李沙棠正准备与崔杜衡一同离开,却忽而被一道女声拦下了。
“恩人,恩人等等!”一个妇女忽而跑来拦下李沙棠,她似乎是被献祭的其中一位,手上还有一道刀伤,正在泪泪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