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824)
科特拉维在惊愕过后,不禁重复了这个数字。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能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糟糕消息,但他竟然无法分辨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就好像他的灵魂深处有一种感觉在告诉他,失去一部分记忆恐怕远比记得一切要好得多。加上塞尔用似是而非的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也让他无法判断现状的好坏。
最终他选择向塞尔提问——尽管在他记忆里恰好跟对方处在逐渐疏离的阶段,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有塞尔可以问了。
“我为什么又是如何失去了那么多年的记忆?”
“我想你已经自行思考出了答案。”塞尔回答。
“跟鬼族有关?”科特拉维的确已经由自己口腔里的副齿得出了推论。
“是的。”塞尔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由于阿达加迦也无法确定科特拉维的情况,塞尔当然只能从两个极端来预估:如果对方恢复如初,那么一切照旧,哪怕是关于背叛的部分,他也会找科特拉维彻底清算——的确是清算,而非复仇,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出于身为城主的责任感,后者则出自于私欲;
如果没有恢复,他也没有必要找一个似是而非的存在去清算,他可以冷漠无情的选择是目送对方死去,或者亲自动手杀掉已经沦为鬼族的对方。就像以往杀死任何与之战斗的鬼族一样。就算阿达加迦会因此找他麻烦,他也准备好了接受这个杀戮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因为与其让科特拉维被别人杀死,塞尔宁可自己动手。
但,都没有。
科特拉维卡在了这种似是而非的、只恢复了一半的境况里,维持在他们的关系刚开始变得糟糕,却还没有糟糕到他们需要彼此消灭的程度。
这或许就是阿达加迦口中“不确定”的原因。否则如果能像阿达加迦那样,只要跟数量庞大的自然精灵维持着永久缔约,就能把记忆“寄放”在它们那里,即便身体消失后重新构建,也能随着身体的恢复得到自然精灵助益,从而逐渐复原。但科特拉维从借德隆纳之手舍弃自身的魔力因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也等同于舍弃了与它们的缔约,自然不可能得到它们的帮助。
科特拉维只剩下了依靠他自身这一条路。而在他的身体被一度为绝望之火毁灭又重构后,这条路自然也成了死路。
“我还能恢复原状吗?”科特拉维问。
“也许能。”塞尔摇了摇头,“也许不能。”
“……”
科特拉维沉默地思考了半秒,说:“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足以证明你的确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情况。”
塞尔话语让科特拉维再度沉默下去。
这次他沉默了足有数分钟之久,才在从混乱脑海里找出最迫切的问题。
“这35年发生了什么?”他问。
“很多。”塞尔略显无奈地叹息,“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说完。”
“那么,”科特拉维又问,“我跟你现在还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答案其实在经过刚才的吻以后已经模糊了界限。但,只要没有挑明,塞尔完全有可能像过去一样选择用避开的方式来维持原状。
“如果不是的话,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科特拉维追问,“情人?”
那么缇斯又是什么立场?
“你肯定不会屈就自己沦为我诸多情人之一。”他自行得出了第一个答案。
那么刚才的两个吻又算怎么一回事?
“都不是。”塞尔打断了科特拉维的自问自答,并在他的脑海再度陷入新一轮混乱以前给出让前者再度愣住的话。
“敌人。”
“什么?”科特拉维失声。
“严格来说是:暂时处于合作立场的敌对关系。”塞尔意简言赅。
科特拉维张口结舌。
“而缇斯是你的同伴——我觉得你会想知道这个消息。”塞尔继续道。
科特拉维:“……”
“你已经拥有很多的同伴了。”塞尔说,“他们都是我曾经的同伴,也是我现在的的敌人。某种意义上,你和他们也是我和整个灵族的敌人。”
“……”
过于惊骇的真相让科特拉维哑然地愣在那里,而塞尔显然并不在乎前者的惊愕,继续擅自说道:
“不过正好。”
“什么?”科特拉维茫然地看着塞尔。
“正好有些拖了很久话,必须对你说清楚。”塞尔说。
趁现在,塞尔想,没有谁在场。
“那件事对你来说刚过去不久,应该还记忆犹新。”
在这里,在什么也没有的荒原中央,塞尔不必在乎其他同族的看法,也不必在乎应该如何伪装,才能更为契合大家心目中首座拥有者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