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总算在七夕当天进城了。
镇抚司中,沈临毓对明显瘦了些、也黑了些的元敬道了声“辛苦”。
大热的天,先去高老大人家中,再转道中州,时间紧、路途也远,要不是元敬也习得一身武艺,怕是吃不消这般赶。
元敬先说了高邈的状况。
“老大人身体还不错,得知舞弊内情,颇为感慨。”
“他说岑家那位是‘人心不足,太过强求’,又说世人多如此,也不止那位。”
沈临毓抿了口茶。
元敬说到了中州。
沈临毓听完,叹了口气。
回禀完了,元敬才取出一匣子来。
“小的从中州带回来的。”他道。
沈临毓接过来,打开一看,眉梢微挑:“这是泥偶?磨喝乐?”
“是,”元敬道,“您仔细看,中州那儿的和别处的略有不同。”
沈临毓拿在手中看,左看右看,说实话,看不太出来。
他一个男子,除了记事不太清楚的那点年月里玩过些泥偶陶猪一类的,后来尽捣鼓刀枪棍棒去了,对磨喝乐实在没有研究。
“民间常见的都是穿着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若是有钱人家请匠人另作,就是什么金贵的都有,”元敬给他解释,“但中州那里,老百姓喜好手持莲花。”
沈临毓定睛一看,果然那偶人手上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小的想,若她当真就是,她在中州过了三个七夕,肯定玩过这种,”元敬挠了挠鼻尖,没有把话说死,“您拿给她看看。”
沈临毓一面收起来,一面噗嗤直笑:“从一只鸡换成了一个磨喝乐,你还真有进步了。”
元敬:……
鸡又没送出去!
再说,那还不是王爷自说自话的?
真要说起他的提议,那肯定还得算上元时的那只花灯!
说来,七夕时的花灯也不错,虽没有上元盛大,但京中放河灯的众多。
夜色微垂。
沈临毓站在广客来外,看那贡案。
街上灯笼次第,便是这贡案两旁也点了花灯,映得那萝卜侍女越发莹润。
娘子夫人们看过走过,围着依依不舍的是几个孩子。
“真好看。”
“我娘说了,花瓜存不到明年,只能看几天,比不了泥偶能玩好久。”
“小囡不给你玩她的新花瓜,你眼红她!”
“就是,小囡的姐姐会给她做新的。”
“我就是喜欢小囡那只胖乎乎的猪偶。”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急了还吐舌头扮鬼脸。
沈临毓听了会儿,不由笑出了声。
要他说,小囡那位姐姐的刻刀功夫真不错,栩栩如生的。
可惜,那位姐姐不在铺子里。
生意兴隆,翁娘子忙前忙后,见着沈临毓,赶紧说道:“姑娘下午就和青茵逛庙会去了。”
沈临毓下意识抬眼往楼上看。
他还以为阿薇姑娘会陪着陆夫人。
翁娘子道:“不如王爷等等?”
沈临毓正要应下,余光瞥见一辆马车停在对面胡同口。
他认得车把式,那应是章振礼的车驾。
略一思量,沈临毓道:“不了,我去外头转转,从后门走。”
翁娘子虽不解其中细节,但也依他意思。
沈临毓熟门熟路地,不用她引。
很快,翁娘子就见到了抬步进来的章振礼。
“吃碗凉面,再添两个小菜,不占雅间耽搁你们做生意,摆在后院石桌那儿,”他说完了要求,似是想起这并不是自己主事的衙门,又问了句,“成吗?”
翁娘子应下来。
交待厨房备菜后,她又上楼去见陆念。
“王爷前脚来了,听说姑娘不在,就说先走了,后脚章大人也来了,说在后院简单吃个面,”翁娘子顿了顿,又道,“王爷可能是看到章大人马车了,但章大人应是没看到他。”
陆念挽了下额发,橙红的指甲鲜艳不输她耳上的珊瑚坠子:“他倒是机灵。”
因着七夕与中元离得近,城中的灯会甚至不会全收了,陆续到中元那日,但气氛多少会有差距。
但两个正日子,必定是最热闹的。
街上游人如织,两侧起棚设灯,一眼看去望不到头。
除了灯,还有各色杂耍百戏,吃食小摊,小孩儿闹着要买饮子糕点,下一刻又叫边上的戏法吸引了注意。
河道边更是围满了等着放灯的人。
沈临毓顺着人流走了会儿,终还是另辟蹊径,选了沿街最高的酒家,一路台阶上去。
雅间早就满了。
好在其中有熟人,穆呈卿和两个表兄正吃茶歇脚。
“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柔弱,逛起灯会来精神十足,”穆呈卿叹道,“我是不成了,不如吃茶。”
沈临毓笑他:“看来还是操练少了,明儿多练半个时辰的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