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在她背后轻声道：

“您应该戴上面具。或者至少是面纱。从众是最简单的示好方式。”

“即使戴上面具，我也不属于这里。”

她告诉辉光：

“这里的孕母们似乎比母舰上友善。没有人想要杀掉我，或者吃掉我。但是我依然不是他们的同类。”

辉光说道：

“玻璃宫的孕母从不杀人，或是食肉。他们只会让对手戴上最合适的枷锁。”

愈发热烈的烟花与糖果雨中，沉寂的玻璃宫愈发轻盈剔透，然而奥黛尔能感到宫殿里隐约传来的腥气。

就像是用洁白丝网与花朵装饰的深邃蛛巢，有一双双眼睛正在深渊里注视着她。

黑暗之中，有冰凉的液体滴在了奥黛尔脸上，惊动皮肤之下的神经，让她下意识抬头。

半空中的飞蛾已经消失了。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全部光线。

悬浮灯，荧粉，甚至连玻璃宫折射出的源自悬都的光辉都悄无声息融入沉寂的夜色里。她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以及仿佛出自于幻想中的，沙沙声，仿佛是翅膀轻轻拂过丝绒的声音。

她伸手，怀疑自己再次进入了睡梦。

但是这次她感觉到了。

让她脸庞湿润的，不是雨点。而是就躲藏在近处的生物吐出的涎液。

有人在暗中抓住了她的肩膀。

“孕母大人！”

另一人抓住了悬浮椅，并且向上漂浮。她跌落下去，喊出口的声音迅速被好几个方向的翅膀拦截。她能感觉到抓住她，挟持她的生物组成了一张毛茸凶险的网，拖拽着她不断上升。

“她的手臂！”

“切下来！”

“哪一边？”

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奥黛尔张口应答，同时感觉到有尖锐物伸进了自己的口中注入辛辣毒物。

她的愤怒情绪让结晶手臂开始发光。金光从黑暗中倏忽劈裂出缺口，让她得以喘息。有重物从她眼前被甩开，成为夜风中不断下坠的光点。

她与一群蒙面的灰色天蛾对视。蛾翅上的斑纹凶险抖动着，散播毒粉。

就在这时，他们轰然散开，翅膀化为一片模糊风景。

毫无预兆。奥黛尔还保留着滞空的错觉。

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在下坠，在四散的飞蛾群的无声嘲讽中无助地向着地面坠落，而那终点就是迅速到来的死亡。

第227章

玻璃宫上空，灿若星辰的金色光点闪烁即逝。正在圣母殿里祈祷的雪姬有所察觉。不仅是那道光芒引发了信众们的注意，更是因为地下的震动感正向着圣殿袭来。

整座圣殿都在与玻璃宫共振，一同发出悠扬复杂的旋律，宛如一座座被敲打，发生共鸣的乐器。在场的信众惊叹流泪，在手足无措的惊慌情绪中祈求解答。

此时雪姬出现在了圣殿顶端，飞扬翩跹的衣袍变成了她的第二对翅膀，只不过是赤红色的，恰似审判的镰刃。

“是玻璃宫里的启示。”

她指向了玻璃宫：

“当光芒在夜间降临之时，就是启示降临之时。各位，是时候了。就在今夜。”

于是信众面朝雪姬拜服，自发结队跟随着她前往玻璃宫。

-

奥黛尔在猛烈的失重感里濒临昏迷。她的眼角余光看见辉光凭空接住了她，她的手臂却依然在散发出高热结晶碎片，带着热量的真实火焰眨眼间便包裹了他。

周围的生物都变成了有热度的，移动的意识体。只有她在无止境地下坠，将他们一一点燃，模糊形状——

但是终究有人从背后搂住了她，并且一刻不停地带着她冲入玻璃宫里，一路席卷起花瓣与热风，带着暴力性质将她按在了冰冷墙面上，同时在她身后举起了虫蜜溶液的注射器。

虫蜜飘散在空气里的那一刻，奥黛尔改变了那堵阻碍自己的墙面的状态。

她睁眼，与封存在透明墙体内部的生物标本对视。

与她隔着一层墙面的生物标本正在自己洁白柔软的羽翼之下沉睡。在奥黛尔的目光之下，它抬起因为死亡而腐朽空洞的头颅，如同游泳一般在透明墙体内部竖起触角，与她对视。

墙面从她手下迅速向四周扩展出裂纹。玻璃宫的某处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奥黛尔的手臂结晶随即被吸收冷却。

透过墙壁倒影，奥黛尔看见了全身被火焰燎过一遍，满脸漆黑，脑袋冒烟的泡泡。

“见鬼。”

他看见她清醒过来，第一句话是：

“我就离开了一晚而已。那个讨厌的壮汉萤火虫是谁？”

奥黛尔想到辉光，想要起身，泡泡递过来了悬浮椅，带她离开玻璃宫的大厅。

外界的花园重新被悬浮灯照亮。一群身披白袍的人冲进了花丛里，从各个角落里押出蝴蝶卫兵与飞蛾。被去除头套后，飞蛾们在强光下流泪不止，浑身散发出腐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