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48)
容珞有些意外,意外萧太后竟会承认她年岁已高,自来称的是得道长生,容颜不老,但她的身子本就是炼丹吃丹作践的。
容珞低语道:“太后的红疮本,多年吃仙丹所致,那物只让你暂且容光尚存,实则耗损身体。”
“放肆!”
一声冷斥,萧太后道:“那是驻容颜不老的长生丹,助我羽化成仙所制。”
太后是疯魔的。
对修道执迷不悟,更是疯魔。
容珞一叹:“我曾向太医请了方子,酿制缓解太后红疮的药酒。”
说道此处,她心有怨意和失望:“怎想您会将我关进厢房,命人欲行苟且。”
身前的萧太后对此毫无愧色,甚至不予理会,而是答:“哀家身染邪祟,区区凡物药材怎能缓解,哀家做的是驱邪祟之法。”
只是要献祭两名童子,童子她都献得,逼容珞就犯自也行得,都是必要手段罢了
容珞直言不讳起来:“太后所修已为邪道,满心欲念,真正的道家之术怎会以害人为前提。”
“邪道?!”
萧太后转身冷视她,面上勃然。
语字逐渐咬重:“现在敢这么跟哀家说话,是觉得要脱离哀家的掌控,哀家罚不得你了吗。”
步伐双双停下。
空旷的游廊,二人互相凝视。
太后的幽禁只是暂时的,在世人看来她依旧是太后自小抚养而成的长公主。
但世人不知,太后只不过把她看作可威逼利用的玩物,谋取利益的棋子。
只是为何呢,为何她要被如此看待。
终于,容珞问出多年想问的话:“始终不懂太后你为何对我这般厌恶,明明我已对你百依百顺,万分敬重。”
从年少时的小心翼翼,讨太后欢喜,到逐渐接受太后对她无情的这件事。虚情假意,甚至无端的恨意。
萧太后诧异地挑眉,眼前的容珞眉眼透着一抹倔强,不知可是皇帝给她的底气。
她缓缓开口:“因为你娘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魅惑君主,引得幽州之乱,你生得和你娘一样的狐媚容颜,迟早跟她一样是个祸害。”
语气从轻蔑到最后的恶狠狠。
容珞怔愣原地,眼里升起不可置信。
为母亲正名道:“我娘是李家忠义侯夫人,一品诰命,李家侯府上下为平乱而战死,铁骨铮铮。”
萧太后不禁失笑,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若不是你娘,李家侯府又怎会全家战死。”
她曾也这样以为,但她看过先帝藏起来的密信,那张写给她已故庶妹的情信。
容珞愕然:“不可能!”
萧太后只是看着她,眸里依旧蕴着厌恨,说道:“你以为先帝为何视你为己出,甚至比对他其他公主还要疼惜?只因你是你娘跟先帝胎珠暗结所生,哀家如何不厌恶。”
容珞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所谓的话语如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从记事起,人人皆说她是忠义侯的遗孤,先帝是见她可怜才赐了公主名号,她父亲是忠义侯,断不会是先帝骨血。
可是……
母亲名讳,萧云浓。
容珞睫羽微颤,垂眼。
念云居,念云居,似乎有了答案,她更分辨不出太后话中真假。
见到她这般失魂落魄,萧太后心中升起一丝快意,冷笑一声,拂袖回身。
幽幽道:“放心,哀家照样会给你备一份嫁妆,以免外人闲说。”
游廊之外,雨水如绳般落入湖面,泛起一个个水涟涟,烟胧苍茫。
一阵冷风袭来,
停在原地的容珞被吹得清明,寒得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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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清和行宫时,雨水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分外吵杂,嘀嘀嗒嗒。
容珞沉默不语,照莹撑伞跟在她身后,只觉得她神色难看,这次来此,有东宫暗卫护送。
雨雾朦胧中,不远处无人的长道上,她来时的马车改换成了一辆没有徽记的玄色马车,尤为熟悉。
容珞顿步,看着这辆来接她的马车,心绪愈发复杂,甚至有了一丝慌乱,宫人低唤,她才回过神来。
还是走向马车,上车时照莹搀扶着,雨还是打湿她的衣袖,湿漉漉的。
掀起厚实的车帘,谁知太子正在帘子旁候着,着一身洒金的长袍,系暗红流苏腰佩。
突如其来的隽朗容颜,有着先帝有相似的深邃眉眼,挑起容珞那些不敢言说的心绪,她眸光颤了颤。
尚未反应过来,男人伸出手臂轻轻一搂,人儿就被他搂进车厢里,搂进身怀中。
容珞的下颌与太子相撞,呼吸的风息交融,温热地拂在她冰凉的脸上,如此的狎昵。
她说:“你怎么来了。”
整理心绪。
万俟重轻描淡写:“不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