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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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尚未回銮雨便滚下来,秋童正张罗着抬华盖,见萧恒将马牵来,忙道:“雨这么大了,陛下要不等等?”
萧恒连披风都不穿,马鞭和声音一齐响起来:“不了。”
他冒雨快马赶回,浑身淋了个湿透。阿双正守在殿门前,忙要上去替他擦拭。萧恒抬手一挡,直接往跨进殿中。
殿内暖香融融,多了几大口箱笼出来。
走马灯在榻边转着,将手指影子投在墙上。
那指影投作一只跳跃的兔子,又忽地一变,反作一只大张口的老虎。
萧玠伸手抓了抓,被逗得笑起来。
他面前坐着个红衣人,正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榻边放着白日宴上的花盘,一只戴扳指的手落下,捡了枝桐花起来。大簇的洁白拂过手背,那一瞬,他在萧恒眼中变作持玉圭的天人。
天人执花枝扫着萧玠的额头,轻声问道:“殿下,还认得我吗?”
萧玠眼睛转了转,也不知听没听懂,突然高声叫道:“耶!”
那人大笑起来,将桐花往太子跟前比了比,往帽上插了。
那花团簇明亮,比小孩脸要大不少。萧玠叫花香呛得打了个喷嚏,又好奇,便拿嘴巴去咬花瓣吃。
那人便把花重新摘下来,抬头向殿门眺去,柔声道:“你教给他了。”
萧恒却没有上前,只点头道:“渡白教得好。”
那人将萧玠放下,快步往这边走来。
萧恒反而往后一退,笑道:“我来得急,身上都湿了,先去烤一烤。”
那人仍拈着花枝,从他面前站住,眼珠一动不动地,轻声道:“湿了,就脱了。”
他拇指蹭着萧恒的脸,渐渐挪到嘴唇上。手指和目光流连了许久,他忽地一抬手,将指间桐花往自己鬓上一插。接着背过双手,微微踮脚,猛地凑了上去。
萧恒没料到,忙叫他:“少卿。”
几乎同时,秦灼用口型无声地说:六郎。
他脸庞和嘴唇与萧恒擦面而过,脖颈蹭在萧恒鼻前时,张口将萧恒冠上的梅枝咬下来。
在萧恒注视里,秦灼后退一步,到一个灯火半明半灭的位置。
他伸手扯开大红团领的第一粒纽子。
他凝视着萧恒,滑出舌尖,卷了下花枝。
像舐过爱人的手指。
下一刻,雨声被哐地踹出门外。
殿中空旷,细微声响皆成倍放大。花枝掉落声,喘息声,剧烈的吞咽吮吻声。
猛地响起一声啼哭。
不远处的榻上,未知事的太子以为发生了某种搏斗,哭着张手立了起来。
秦灼仍叫他抱着,呼吸粗重着问:“他会站了吗?”
萧恒喘着气掉头,眼中光亮一闪,摇了摇首。
他们肌肤相贴地看着儿子,又四目相对,一起大笑起来。
第77章 七十二 新春
逝者如射,一箭钉在奉皇三年的大年三十。
薄暮里,秦灼望见宫门前一个小小身影,一面抽动马鞭,一面怕惊吓他般勒紧马缰。
那孩子也看见他,跳着挥了挥手,又想起什么般,拉了拉一旁阿双的裙角。阿双便半跪下来,听他附耳说些什么。
秦灼知道,他在问能不能找自己抱。
他心里一酸,快马一跃,元袍在小太子身前住脚,缓慢向后踏了几步,温驯垂首。
勒马时萧玠站在底下仰望秦灼。看见他黑狐皮大氅下的朱红秦服,殊于梁制的圆领,腰间九虎九螭的玉带。那是君王便衣,他是南秦的君王。
秦灼一却镫便将儿子抱在怀里。萧玠没意料到,喜出望外地拥着他脖颈,小声问:“阿耶能多抱臣一会吗?臣看过了,没有别人的。”
他这几日刚学会用“臣”做自称,尚在新奇,开口就用。秦灼觉得好玩,也不纠正。
内侍上前挽马缰,秦灼便将萧玠揽在臂弯,边走边道:“阿耶今天都抱着阿玠。”又掂了掂问:“怎么轻了,没有好好吃饭?”
“有好好吃,”萧玠赶紧争辩道,“臣都胖了,衣裳都紧了。”
因入内宫,秦灼也没什么顾忌,便问道:“你爹呢?”
萧玠哼了一声:“阿耶不要说他!”
秦灼奇道:“你爹素来讨你的趣,我要罚你,十回有八回是他饶下的。怎么,他惹着你了,他竟也会惹着你?”
萧玠急得小脸通红,“不是呀,不是阿玠!”
秦灼笑问道:“那陛下是收了殿下的兔子还是拿了殿下的灯笼?”
萧玠望四下一看,趴在他耳边说:“是阿耶。”
秦灼莫名道:“我?”
他儿子的话堪称石破天惊:“陛下有了新欢,他不要咱们了!”
秦灼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才问:“儿子,你打哪学的这个词?我倒要问问你爹,见天的都教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