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264)
“是阿耶,”秦灼泪流满面,轻声哄他,“好孩子,是阿耶。”
萧玠愣愣瞧着他,下一刻,终于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陈子元紧随其后,如今也到了。他远远听见孩子叫喊,更道不好,忙迎上前要接萧玠。怎料萧玠稍被安抚下去,当即又大哭大叫起来,秦灼也不肯放开他,直待他渐渐在怀中睡去,才对夏秋声道:“请夏郎先带太子休息。”
夏秋声见他二人情状,一时也不便多言。萧玠将秦灼抱得紧,费了好大劲才将他手臂摘下来。
萧玠一离了他身,陈子元忙快步上前扶住他,急声问道:“哥,你怎么样?”
秦灼这才敢变了神色,将自己上半身折起来,腹部紧紧叠起,咬牙对陈子元说:“叫人,我肚子疼得厉害。”
陈子元将他后摆一撩,只见袍底鲜血淋漓,忙高声喝道:“叫太医!把太医找来,不想掉脑袋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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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到来前,陈子元已将贴身带着的药给秦灼煎服了。
萧玠遇险时秦灼好一阵发作,太医心有余悸,硬着头皮进了夏府后堂,一见秦灼形容反而大惊。
秦大君最讲仪容,如今竟蓬头见人。再观其面貌,只见一双青黑眼圈,惨白面皮,嘴唇干裂毫无半点血色,竟是个大亏空的样子。
秦灼盖着他妹夫的披风倚在榻上,瞧了陈子元一眼。陈子元会意,便去堂口站着把风。
太医不敢多言,忙埋头上前给他诊脉,只觉寸脉沉、尺脉浮,大惊失色道:“臣才疏学浅。但……大君男儿之身,竟有妇人怀子之象。”
“是龙种。”秦灼面色淡淡,“管好你的舌头。”
太医浑身一震,将身子压得更低,连声道:“是、是。”
“保不住这个孩子,陛下班师后你提头见吧。”秦灼口气很和煦,“保得住吗?”
哪敢保不住!
“胎气虽弱,却仍存一息,臣……臣定当尽心竭力!”太医心道命休,忙连连叩首,“但请大君切莫忧思伤神,臣先去开药。”
“等等。”
太医被他叫住,吓得两股战战,只得静立等候。听秦灼道:“劳烦去看看太子,他……受了大惊吓。”
太医领命出去时,正有虎贲军快步走来,附耳对陈子元说了什么。陈子元略作犹豫,脚步渐渐踱起来,便听屋里人喊:“什么事?”
陈子元涎着脸笑道:“没事。”
“我不知道你?”秦灼冷眼看他,一身红衣半身血灰,盖的披风也破了个大洞,好好一个成王憔悴得倒像败寇。
陈子元盯着他双眼,诚恳道:“苏合找到了。宫破之时,她往后宫里躲了。里头都是肃帝遗眷,世家多少要脸,没敢硬往里闯。我叫她去陪着小殿下了。”
“不是这事。”秦灼说,“还有别的。”
“大王,你先别操心,当务之急是好好保养。”陈子元急声道,“你身子吃得消吗?”
“子元,”秦灼打断他,“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陈子元叫他看了一会,气急败坏地搓着手,“行吧。”他说。“大内官也找着了,急着见你。”
秦灼略推了推发髻,抚整衣衫,道:“请他进来。”
陈子元嘴巴珠蚌般连番开合,气得不想理他,紧紧合成一线,连礼都不做,直接大步出去。不一会,秋童就被人用竹椅子抬进来。
他是从一道推倒的矮墙下找到的。脸上遍是淤痕,腿脚也受了伤,见了秦灼忙挣扎着行礼,却被秦灼拦下:“内官照拂太子,孤十分感激。”
“是奴婢罪该万死。”秋童声音嘶哑,连声道,“宫门被破,并非只是外力。”
秦灼瞭然。
有内鬼。
萧恒虽带大支禁卫出关,但宫禁森严,临行前他也做过布防。而东宫、帝寝却在短短五日之内就被乱军攻破,实在蹊跷得令人难以置信。
秋童含着哭腔道:“宫门钥匙向来是陛下保管,临行前托付给大相,大相赴死前夜,将钥匙转托给奴婢。大相死讯传来,奴婢……有些慌神,叫底下人出去打探,正合了钥匙开门,正是这时候叫人打昏了……”
宫门是从里头打开的。
“奴婢认得那人的脸,是后宫伺候先帝妃嫔的,叫福贵。他的主子,正是薰风殿的宋昭仪。”秋童咳嗽起来,“当年肃帝爷死得蹊跷,有的说暴病,有的说是丹药,还有一说,就是这位的手笔……只是怀帝没有处决她,大家夥便都当是冤枉,不再说了。”
秦灼问:“这个福贵呢?”
秋童道:“应当是当作乱军杀了。奴婢从死人堆瞧见了他的脸。”
秦灼面沉如水,声如严霜:“把人软禁起来,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