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367)
曹青檀喝道:“站下。”
阮道生便立住不动。
曹青檀看了他一会,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吩咐道:“上来。”
阮道生这才露出点神色,“我自己成。”
“装就要像,哪个新兵蛋子过了老子的鞭子能竖着回去的?”曹青檀不理他,将背压低,双手撑膝盖,跛脚已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他冷声催促:“别带累我。上来。”
***
五日后演武场搭台,长乐竟带了一众面首观战,虞山铭竟大方应允。
这几日冷得紧,亭中便三围云母屏风,又起数盆银骨炭,一时竟暖如初春。
秦灼头一次见众多面首,心中暗暗纳罕。容色昳丽者并不居多,常常陪伴长乐身侧的反是几个形貌平庸者,更不做些造作姿态。虞山铭虽不能算和颜悦色,到底也不曾横眉立目。
不对劲。
亭里陈一张妃榻,长乐盖一件火红狐狸皮大氅,叫虞山铭揽在臂弯,正端了热酒吃,“从前试斗都是开春,你今年倒心急。”
“这几天连犯了案子,都在金吾卫手里头,紧着用人。”虞山铭叫她枕着肩,手指缓慢撩拨她耳坠,“昨天回的晚,是你爹叫我进宫。”
长乐问:“老头儿没为难你?”
虞山铭笑道:“全仰赖公主的荫蔽。”
他手臂环着长乐,眼刮过一众男子,又道:“也不算是机密,府里说说也无妨。新得了线报,白龙山断下的那四条人命,只怕都是‘影子’的人。”
长乐奇道:“我还道‘影子’一说是以讹传讹。”
“若是讹传,陛下能草木皆兵至此?”虞山铭道,“这么多年,公子檀和建安侯行踪不定,本就是心腹大患。‘影子’是二人卫护,如今横死京畿附近,必是有大变故。然十六卫能拿得出手的不过尔尔,陛下可不得着急上火。”
虞山铭说着往台上看去,“新进了一批人,瞧瞧本事。”
台上小旗三招,新一轮试斗开始。
二人相对而立,一人却解下长刀,向对方双手一托。
同时,判者在台前喊道:“金吾卫武骑阮道生,伤病未愈,挂刀认输。”
第151章 八 飞燕
阮道生并未多言,只再次揖手,脚步微微踉跄地走下高台。下台前他那把环首刀也被解下,搁在一只木托盘里。
那托盘中只有这一把刀。
秦灼正依在亭前远观,便闻身边喝了声倒彩。那少年穿件青丝锦袍,抄着手在袖中笼着暖炉,笑吟吟道:“这位便是甘棠贤弟吧?”
秦灼报以微笑,“正是,未请教郎君名号。”
“好说,舍人祝蓬莱。”那人稍稍后仰身子,抱臂打量他,“久闻贤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神仙人物、上上品貌。”
秦灼便推辞道:“岂敢夸耀皮相。”
二人略作寒暄,再往台前看去。祝蓬莱见他似有不解,便道:“十六卫以武器为手足,不战认输即是挂刀,众人莫不以此为耻。据说从前一位老前辈挂了一回刀,叫人指着戳了一辈子脊梁骨,最后受不住,一索子吊死了事。这位挂得干脆,是个人才。”
秦灼无意般问:“不战而败,怕有隐衷吧。”
“略有耳闻,”祝蓬莱说,“前几天他值夜时溜了号,叫杜旅帅逮到,他师父便将他一顿好打。再加上他师兄梅道然和杜宇同为旅帅,二人处处争强,难保没有些私人缘故。”
他有低声说:“梅道然本事厉害,连永王都对他多加提拔。金吾卫本是管京城事,这次并州剿匪,永王却指名要走的他。”
秦灼纳罕道:“永王是皇子,竟能染指禁卫?”
“并州是永王的封邑,永王又颇受陛下宠爱,眼瞧着就是太子,请调禁卫也是陛下答应的。”祝蓬莱道,“受了以后东宫的提携,杜宇瞧在眼里,能无半分嫉恨?这位阮小兄弟这时候触霉头,也是背运。”
秦灼问:“杜宇?”
祝蓬莱倒手抱着手炉,“正是光禄大夫杜公璞的长孙。老杜相公治家严谨,这杜宇是老夫人带着,惯了一身嚣张气焰。多少也有些傲气,不爱习文爱从武,不肯托家里说项,这旅帅的位子也算他自己真刀实枪打拚下来的。本也是少年好风头,谁料想……”
“什么?”
祝蓬莱唏嘘道:“既生瑜,何生亮。”
台上路数大致相似,新来的几个也中规中矩,没有太多可看。二人说着话,忽闻高台前响起一阵喝彩之声,见是杜宇连胜三场。
祝蓬莱来了点兴致,“三胜便能择人演练,瞧他这样,是早想好挑谁了。”
台上,杜宇立刀于地,颇有傲视之态。他目光环视台下,最后将眼睛定在曹青檀身上,抱拳道:“司阶,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