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皇遗事+番外(466)
个中意义青不悔没多讲,李寒却献茶跪下,道:“必不负老师所望。”
他叩下一个头。
像有什么一锤定音。
从这天起,青门众人开始了与李寒的诗歌唱和,哪怕只维持了短短一个年头。但不可预知的未来不值得忧虑,杜筠当时最火烧额头的还是并州案的何去何从。
他没想到转折来的这么快。
下一次大朝会,群臣再问并州一案,皇帝态度似乎有所松动,命百官重议主审。
“臣有一个人选。”
孟蘅持笏出列,却当廷跪倒,“请陛下恕罪。”
皇帝待她一直态度温和,笑道:“孟卿为朕解忧,何罪之有?”
“臣要推举之人,曾犯死罪,亦是白身。戴罪之人又无官职,臣明知如此却仍要举荐,是忤逆之罪。”孟蘅拜道,“但臣思前想后,朝堂殿下,实无更合适的人选。”
皇帝有些好奇,问:“孟卿所言是?”
“上元案涉事之人,幽州李寒。”
第192章 四十九 折节
皇帝诏命李寒进宫面圣,全京城都为之一动。
娄春琴亲至青府宣旨,待众人跪接旨意后,对李寒微微一笑:“数月未见,李郎一切安好?”
“有劳内官记挂,一切都好。”
“成了,那就随我进宫见驾吧。”
“内官稍候。”青不悔出言打断,“首次面圣非同小可,还请内官容李生沐浴更衣。”
娄春琴看看这师生二人,眼里笑意明晦不定,点头答应,去外间坐等了。
李寒垂首侧身,问:“老师有什么要吩咐吗?”
“渡白,我实不愿你卷进这场风波里。”青不悔捏了捏眉心,“陛下态度不明,并州案所涉之事绝非杀良冒功这么简单。你是士人,士人的态度就是国家的良心,一个国家的良心绝不能为阴谋所概染。”
“老师放心。玉可碎不可污,士可杀不可辱。”李寒道,“我晓得分寸。”
“我是怕你太晓得分寸。”青不悔语带沉痛,“你知道为什么岐王和孟蘅联袂举荐你吗?”
“请老师示下。”
“陛下众皇子中,独永王和岐王才气出众,永王是嫡长,自然压了岐王一头。而孟蘅背后是长乐公主,公主与岐王联手,要的就是打压后族、让永王再难翻身。”青不悔看向他,“党争夺嫡便如泥潭,他们要你入局,就是要以你为棋拔除永王。到时候陛下雷霆之怒,只会发落在你一人身上。”
李寒却很坦然,“做棋子而已。若能使真相大白,李寒心甘情愿。”
青不悔长长叹一口气,道:“这个主审不好做。”
李寒沉默片刻,问道:“依老师之见,谁是主审的最佳人选?”
青不悔凝视他,目含痛色,许久才轻轻喟一声:“你这孩子啊。”
“没有人了。”
李寒笑了一下。
“变法正在风头,老师绝不能贸然出面。朝堂诸公或许正直,但此事牵涉太广,两位亲王总要得罪一方,为顾及家门,也不能做这件事。只有我,无名无分,无家无亲,身在此世只一飘萍。”李寒道,“老师,我是罪人,原本没有资格管这件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在人心的公道不叫公道。真正的公道,得有人来讨。”
青不悔默然片刻,方道:“以陛下之心性,并不会直接定你做主审。陛下诏你入宫,先要问的,应当是上元献诗之事。”
“陛下不会叫一个忤逆之人审理此案,你明白吗?”
如果谋求公道的代价是要你折节而行,这样践踏尊严求来的公道,值得吗?
窗外竹叶沙沙。李寒不说话。
外头娄春琴催了一声:“时辰不早了,李郎,请吧。”
李寒垂首抱袖,对青不悔一揖到底,便整理衣衫,迈出门去。青不悔望向门外,轿子已抬出去,只剩一门竹影婆娑。
***
这是李寒第一次站上含元殿。
虽白日亦燃灯,满殿蜡烛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更别论各色宫灯无数。帷幕料子李寒没见过,却曾在各国志传读到,雀影纱、龙纹缎,映日如水,一厘百金。只这一片帘帐,便是一郡百姓一年的口粮。
娄春琴清了清喉咙,提醒道:“李郎,见驾吧。”
李寒收回目光,跪在阶下。
遥遥地,殿上有人问道:“你就是李寒?”
“正是草民。”
李寒微微抬头,见皇帝端踞殿上,面目模糊。殿上人形形色色,不像接见更像宫宴。皇帝左手边设案,正坐一位红衣女子,国色天香,姿态雍容,想必正是最得圣宠的长乐公主。公主身后却侍坐一名白衣人,弱冠上下,一张皮囊绝艳,哪怕李寒也有所听闻,公主府舍人甘棠之貌,京中公子未有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