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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番外(575)

作者: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陈子元没说话,抬肘往秦灼臂上轻轻撞了撞。

秦灼转过头来的那一瞬,褚玉照感觉雨下紧了。

他视线陡然蒙了一层雨雾,却仍目不转睛,异常镇定地搓了把脸。直到秦灼叫他:“褚鉴明。”

褚玉照快步走到庭中,当着满院侍卫的面向他跪倒,哑声道:“……卑职无能,叫郎君受辱了。”

石侯只道二人真是旧识,无故被羁押可不是受辱吗?但言外之意,除这三人外无人能知。

春雨如酥,秦灼身上也只微微沾湿,雾蒙蒙里反而乌处愈乌、白处愈白,嘴唇更如点血,一树杏花底,恍然一座光泽莹润的碾玉观音。他的声音褚玉照听在耳中亦如佛旨:“辛苦你多年奔走,方有我之今日。鉴明,是我要拜谢你。”

他将褚玉照扶起,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遍,捶了捶他肩膀笑道:“小时候为一条带子还打破过我的头,现在倒懂礼数,这么客气?”

二人一齐大笑起来,褚玉照道:“请郎君随我去宅中安置。众人,给甘郎开道!”

石侯想起他姓甘,又瞧褚玉照态度,这才陡然醒转,只怕这位甘郎恐怕就是一直接济潮州的那位甘郎。他一时吓得腿软,怯声叫道:“郎、郎君恕罪……”

褚玉照便道:“这是石猴儿,一直在我帐下跟着。我定好好捶他一顿长他个教训,他年纪小,郎君别同他计较。”

秦灼听他口气,便知是褚玉照信任之人,只轻轻一笑:“不知者不怪,我还要谢这位兄弟引路。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睚眦必报的人?”

褚玉照亦笑道:“当年因为一条带子,打完架还要去人前告状的,我却不知道是谁。”

他在前引路,秦灼低声道:“别劳动军府,也别太招摇,我有事同你讲。”

褚玉照便将卫队遣散,亲自替他执镫请他上马,自己也翻上马背在前引路。

三人行至一处院落,远离街市,是上好的幽静所在。褚玉照推门请他先进,“自从得知殿下逃出羌地,卑职便从殿下的资费里拨出一点置了这处院子,常年叫人打扫着,就盼着这一天。”

院中已备酒菜,三人便落座用饭。夜间雨倒紧密一阵,窗外一片枝叶沙沙里,秦灼先开口问道:“怎么没瞧见温吉?”

“郡君在半路上听见有您老师裴公的消息,先去追查了,说晚些再来潮州会合。”褚玉照替他满上酒盏,“殿下的真正身份,不知要瞒多久?”

“徐启峰追兵在即,先这么着。”秦灼顿了顿,“我传信要找的人有没有下落?”

褚玉照摇头道:“没有。只是他这个身份……殿下可曾觉察有什么蹊跷?”

秦灼筷子一滞,抬眼瞧他,“什么意思。”

“姓萧,行六,叫恒。”褚玉照说,“灵帝的幼子建安侯,也是行六,名讳也是个‘衡’字。他和建安侯是否有关,这位萧六郎没有对殿下交待过吗?”

秦灼没提这话,褚玉照觑他神色,又试探问道:“他是殿下的朋友?”

“他对我有恩。救命之恩。”秦灼静眼看着杯中一盏涟涟银光,双手端起酒杯,对褚玉照一抬,“他的下落,我希望你能帮我倾全力查找。”

这些年他但有命令,褚玉照无不遵从,秦灼也从不在“尽不尽力”上多加叮嘱。现在着重提这一句,他身为主君居然还敬酒示意,褚玉照颇为意外。

看来这位“萧恒”在他殿下这边是个极紧要的人。

褚玉照举起酒杯饮尽。

秦灼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又问:“现在潮州是怎么个情况?”

“老样子,旱了这几年,朝廷那点不够吃,全靠殿下拨资供养。今年瞧著有雨,只要别涝,估计粮饷上问题不大。”褚玉照懊恼道,“当时同殿下商定扎营潮州,就是图它交通便利、还算个鱼米之乡,谁成想这连年天灾,连鱼米乡都熬成盐巴地了。”

“天灾之事谁能预料。”秦灼挟了一筷菜,问,“兵力蓄养得如何?”

“有虎贲军精兵四千,全凭殿下差遣。”

秦灼点点头,“潮州刺史那边有什么话吗?”

褚玉照道:“我是数年前剿匪做出了成绩,得了他的提拔,知道他的一些底细。这吴月曙做官不错,但人又倔又拧。元和十年之后潮州也有了粮荒,但全天下都在旱,朝廷压根管不过来。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接受咱们的钱粮。”

“他不知道我的根底吧。”

“卑职不敢在人前提起,听殿下的意思托名甘氏,这些年也一直是以甘氏之名救养潮州。卑职也同他说好了,这些钱粮无需利息,等潮州什么时候得以转圜,再慢慢偿还不迟。”褚玉照看向秦灼,“只要潮州上下记住,谁是援手之人,他们是受了谁的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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