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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番外(897)

作者:金牌芋头糕 阅读记录

于是梅道然说:“你在试药。”

萧恒坐得离他更远,说:“试蛊。”

梅道然眉头一拧,“将军,你……?”

萧恒说:“一刻前我开始发热,应该是瘴毒。”

“你疯了?!”梅道然吼道,“你我的体质要染瘴疬,得吃病者的水穿病者的衣!你好好的一条命,拿着瞎造什么!”

“现在没有药材!”萧恒也提高声音,“以寻常病人的体质试不了两次药就得撒手人寰!今天一下午又死了近五百人,我能怎么办!”

“我替你试,你他妈下山!”

“梅道然!”

这是梅道然第一次在萧恒脸上见到如此失态的神情。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却逐渐平复下来,语气里有一种将死之人的平淡。

萧恒说:“我已经从西塞拉回了九千口棺材,不能再拉第二次。”

梅道然脸部肌肉抖动,半晌,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萧恒脑袋晃了晃,嘴巴笑了笑。

梅道然不说话,低头看那些工具,圆肚宽口的居多,里面是一些半死不活的毒虫,一些长颈窄口的瓶子被泥土封口,被内部活物撞得咚咚摇动。他再看萧恒,发现萧恒左小臂切开一条三寸长的口子,他的右手正按揉上方肌肉,似乎有什么随着他的动作在皮下蠕动。

半盏茶后,一条通身鲜红的圆头虫从他的伤口处爬出来。萧恒拿一只瓶口只有米粒大小的容器去接,神奇的是,那虫竟像化成水流——但其实没有,把自己挤压成细细条条的一根钻进瓶中。

梅道然吸口气:“赤金王虫。”

萧恒道:“是,赤金王虫的毒和这次的症候很像。”

梅道然问:“是吗?”

萧恒摇头。

他仍按压手腕放血,等血液彻底鲜红,他就能开始新的试验。在这一段等待的间隙,他又对梅道然说:“你出去。”

梅道然冷笑:“我不像某些人,既吃病人的水又穿病人的衣,长命百岁的很,你且放宽心。”

萧恒知道没有大碍,把自己面巾束好,挪到离他更远的位置,说:“再过一会,我搬去病坊和他们同住。外面的消息由你一个人来送,早晚各一次,进来前的衣裳不能再穿,预防的汤剂也要吃上。”

他想了想,又说:“我染病的消息不要传出去,这一段你戴一张我的面具,代我发号施令。这件事可以告诉渡白,但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特别是许淩云的人知道。”

梅道然冷冷问:“你死了呢。”

梅道然讲话极有分寸,从不戳人肺管子,他既直接这样说,那说明萧恒其实死不了。

最多少活三年五年的。

萧恒说:“死了就烧了。”

梅道然问:“秦灼呢?”

这一句的确是冲肺管子去了。

萧恒愣了愣,说:“会有更好的。”

他臂上鲜血蜿蜒,像一条赤练小蛇。梅道然盯着看一会,说:“这句话你当着他面讲,我看他不抽死你。”

萧恒笑了:“其实蓝衣,你清楚,他虽和我好,但没有想过和我好多久,因为我俩没法长久。他妹妹,他家里,还有我要做的事……根本不是一条路。我都接受了,你倒替我自欺欺人来了。”

梅道然冷冰冰道:“谁说不能长久?”

萧恒看他一会,叫:“师兄。”

他认真道:“多谢你。”

梅道然和他对视片刻,骂道:“有屁快放,老子一会还得替你巡营。”

萧恒道:“不远处有一块少树的平地,我已经叫人把附近的木头伐了,你带没患病的百姓兄弟搬去那边落脚。还有吃用的水,这件事也得托你看着,那套澄水洗水的法子他们做不好,饮水叫他们一定煮开。还有,我已经写信给岑郎,让他找找方子购置药材。等东西到了,还得你去迎……还有一件事,我对许淩云帐下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如果打探,可以叫仲纪去走动走动,但不要对许淩云露出相劝之意,反而是狄皓关,可以叫渡白动动脑筋。还有,你每天日出日落各找我一次,咱俩通一下消息。如果叫你进,我就在帐外钉一块黑布,没有黑布我就在忙,你等等再来。”

他很识趣,没有再提自己的身后事。

梅道然腹诽,我谢谢你啊。

萧恒看了看伤口,血已变红。他对梅道然说:“我开始了。”

梅道然点点头,一时没拔动脚步,走之前还是伸手,狠狠揉了把萧恒头顶。

***

李寒在《新编》一书中将萧恒登基前的三大战役比作三场抗洪。潮州大洪用人相食的命题冲垮了道德文明,西塞大洪用狼军团的浪潮摧毁了军事长城,而松山大洪的实际意义,李寒说,就是大洪。它为我们展现了一套封建王朝完整的洪灾模型:气候反常,水利工程的不完备,毁家无数的浩劫,和后续一系列更为棘手的问题,譬如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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