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虾仁刀沦为家养喵(96)
凝香将冰冷的江水浇在脸上,对着日出的方向发呆。“好苦。”
师徒十载,千防万防,依依还是步了自己的后尘。
“值得吗?”
凝香痛哭道:“不值得……”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见她如此憔悴神伤,秦沐仪心里怎会不痛,仿佛自言自语道:“当日在上京,突然听闻燕京局势有异,我担心渊如,于是匆匆南下,早知如此,是万万不该继续将你留在裕安王身边的。”
凝香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嗫嚅道:“公子……我对不起公子。师傅,于朝恩并非真正忠于公子,他和萧瑾是一伙的!”
“谁又告诉你于朝恩忠于渊如了?于朝恩九族皆因谢氏而死,他与谢氏不共戴天。”
凝香恍然大悟,慌乱从怀中掏出当日于朝恩带给她的短刀,“师傅,这不是公子给我的,对吗?”
“你和渊如一块儿长大,怎生就学不会几分他的机敏呢?他懂你,将你视为另外一个自己,自己持节守礼,却允你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活,可到头来,你一点儿也不懂他!”
秦沐仪在凝香头上拍了一记,“他把你当妹妹,怎会不顾及你的意思?既要娶你做媳妇,又怎会不送你发簪?你怎么这么好骗!”
凝香羞愧难当,将头埋在一地鹅卵石里,“我对不起公子,对不起您。”
秦沐仪的声音柔了些:“到渊如身边去,他会原谅你的。他不需要父母了,妹妹应该陪在他身边。”
凝香错愕着抬头。“师傅,那您……”
秦沐仪面向阳光而立,晨风吹拂,一身簌簌黑纱飘摇,“我与渊如的母子情份尽了,余生我当回归漱玉侍奉珞珈。”
凝香趴在秦沐仪的足下,泪水仓皇落下,突然扯了自己的长刀与于朝恩的那把短刀,奋力掷向江中。
秦沐仪抚摸着凝香的头发,爱怜地唤着“依依”,仿佛她还是膝下寻求庇护的小女孩。
凝香心碎欲裂,脸贴在师傅的膝盖上,“师傅,我无颜再见公子,我不想再杀人了。”
她朝着秦沐仪极郑重地叩拜了三次,“我能活到今日,全凭师傅和公子多年回护教导,我不敢请求您放我自由,若您想要留下我的命,我绝无半点怨言。”
秦沐仪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依依,渊如这半生不易,而今他父母俱丧,爱人背叛了他,妹妹不该再抛弃他了。”
凝香仿佛充耳不闻,迎着光而去,背影融在金光之中,再不回头。
缺月之毒若不按时服食解药,她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她这辈子几乎都在为别人而活,临了了,她想要也为自己活一次。
秦沐仪望着凝香的背影,忽然泪落如雨。
十载相伴,她看着她从小不点儿慢慢长成窈窕的少女,名为师徒,实则胜似母女。纵她偏爱渊如,却又怎能不怜依依?
罢了罢了,而今师徒情缘已尽,放她自由吧!
愿她余生,也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
在这一年结束前,于朝恩还见过十一两次。
第一次,手下终于有了十二公主的踪迹。
原来公主并未按照他所料的往北逃跑,而是往南朝燕京走了,看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
在往边城追寻公主之前,他去见了十一。
那是梧城那件事情之后的第七天,她藏在梧城附近的一间破败的棠山娘娘庙中。
山中下了暴雨,他在侧殿门口收了伞,一身脏污的女子蜷在墙角,举着看不清颜色的袖子擦拭着一尊落满灰尘的娘娘像。
他调侃道:“这个是主生子的,她可救不了你。”
十一气若游丝,唤了声“于大人”。
他看着她破烂不堪的衣服,离了五六步。“姑娘家还是讲究些。太脏了我不喜欢。”
十一虚弱地靠在神像上道:“我这样的人,还不至于这点小事要生要死,毒发了。”
“和我走吗?解药我来想办法。”
“于大人是效忠裕安王的吗?”
“各取所需罢了。”
十一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于大人与谢氏不共戴天?”
“是!”他嗤笑一声,“小十一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与谢氏有仇,你家公子还会派我来迎十二殿下?”
“圣人驾崩,大司马执掌燕京,我多年与谢氏作对,一朝失势,贸然投诚他自然不信,他指我来做迎他的女人这种小事,就是为了试探我是否可用,为保周全,他不止派了我——但是为了引小十一入彀,其他人都被我杀了。”
十一自嘲地笑笑。“多谢于大人救命之恩,但要与谢氏为敌,恕我不能为大人效力。大人之大恩,恐来世才能相报了。”
“来世知你是猪是狗?我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做什么?”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若我告诉你,我是月娘的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