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镯(12)

刘士季点头道:“怪不得张仵作道,刀口不平,似是有人连刺两下。”

季氏道:“田文锦一死,奴便哭到娘子跟前寻死觅活,又故意走漏田文锦被杀的风声,令娘子无毁尸灭迹的回旋之地。她那般聪明之人,只因牵涉到二爷,却也乱了心,不用奴多说,她亦懂得此中利害,于是她便命奴将二爷看起来哪也不许去,自己痛定思痛,决意去顶罪。奴数年谋划一朝得成,一下除掉两个心腹大患,那几日欢喜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了。你们一群妇孺,皆以为本提刑是好糊弄之人,错漏百出的证词,也敢拿来本官跟前现眼。”刘士季冷冷地道,“季氏,你今日便是不坦白,本官亦已派人将你的丫鬟扣起,并在你房中搜出与田文锦私通的罪证。你明明乃通奸,却要诓骗亲生儿子是被强迫,你明明已有一千贯私房,却偏生贪心不足,却非要谋原配陪嫁,是谓不安其分,罪有应得,本官判你锄邢,你可心服?”

季氏面如土色,抬起眼,颤巍巍地道:“奴尚有一言对二爷说,望大人准许。”

刘士季不加阻拦,只见季氏泪流满面,对田文宇道:“二爷,奴给不了你什么,便想为你谋多些家产,奴皆是为了你好,你莫要恨奴,可好?”

田文宇面露痛楚,仓惶地转头不看她。

季氏无法,只得伏身痛哭。

季氏按律当斩,田文宇却是为生母与家姊出刀伤人,其情可悯,折成臀仗四十,这般打下来,便是田文宇身强力壮,也先去了半条命。

田通仕教子不严,纵子行恶,夺了通仕郎衔,且他强要田文锦入嗣亦被驳回,田娘子早已上下打点好,只待田文宇养好伤,便可拜祭祖宗,禀明族内,将之记在田县丞先夫人名下为嫡子。

刘士季办完这件案子,也需离开建昌县,转去南康道其他地区巡视了。

临走那日,许璋自是送别到城外,却不料送没多远,就被刘士季轰走。

理由是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建昌县又有大案,自然还需请示本提刑。

许璋笑了笑,瞥见原处一辆马车静候多时,心下了然,便也不多说,与刘士季拱手作别。

待他走远了,刘士季方才命王德忠带着僮仆候着,他自己纵马上前,跑在那马车前头,隔着帘子张嘴训道:“田娘子,你又这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你幼时习的女戒规矩呢?都还与令尊令堂了么?”

田娘子在里头答:“妾与大人隔帘相望,算不得抛头露面,大人少忧些不相干的。大人与妾有大恩,今日将辞,妾怎可不来作别?”

刘士季忽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他清清嗓子道:“你,往后有何打算?”

“妾当紧闭门户,主持家中生计,管教幼弟,日后待他娶新妇后,便将家计交与新妇。”

“这倒是应当。”刘士季言不由衷说了句,随后又禁不住问,“难不成,你便不为自己打算?”

车内之人良久无语,就在刘士季颇以为此话唐突之时,田乐婉忽而道:“大人,其实,妾之前乃是见过大人一面的。”

刘士季诧异道:“何时的事?”

“十年前,父亲强退了亲,妾死活不依,好女子岂有配二夫之理?妾后来听闻大人为族人驱赶,贫病交加,流落在驿站。妾心中焦急,便,便不顾颜面,包了些金银首饰,托张妈交付驿站主使,命他与大人煎药延医。”

刘士季心中震动,脱口而出道:“我怎的不知?”

“大人那时病得人事不省,又怎会知?妾彼时尚年幼,大胆莽撞,便趁着张妈与驿站主使交涉之时,偷偷下车自窗外瞧了大人一眼。”

刘士季脑中一片空白,问:“你,你为何不说?”

田娘子带笑道:“妾与大人自幼定亲,拿金银资助大人本是应当,有何可说?后大人显贵,妾与大人再见竟在公堂,又有何颜面提这些?如今事过境迁,大人定已有妻妾,妾亦有幼弟仰仗,这些陈年旧事,说说便无妨了。”

刘士季喃喃地道:“我并无妻妾。”

“大人说甚?”

“我自与你退亲后,觉天下女子皆苟且无情,并无娶妻,更无纳妾。”刘士季深吸一口气,坦然道,“与你重逢后,方知自己狭隘。田娘子,娶你为妻,乃先母所定,却也是我少年所愿,怎奈造化弄人,兜兜转转,却走到今日这般境况……”

他忽而一笑,道:“今日这般境况,又焉知不是另一番机缘?田娘子,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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