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镯(5)

田乐婉满脸羞愧,身子发抖,含泪道:“若非万不得已,妾又怎会舍此玉镯,只是张妈妈自幼将妾带大,说是主仆,情同母女,妾身陷囹圄,心中挂念却无钱打点,若早知此镯如斯珍贵,断不会……”

“难不成你不知这东西姓刘不姓田?”

田乐婉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可妾却视己身为刘氏妇,视此镯为妾之所有。当年先父见刘家败落执意退亲,可妾并无……”

刘士季一愣,心里忽而涌起嘲讽和说不出的憋闷,他禁不住出言嘲讽道:“田娘子,你莫不是见着刘怀安如今有了官身前程,起了些不该有的念想吧?”

田乐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盯着他,脸色刷一下变得雪白,身子一软瘫坐在地,过了半响,忽而面如死灰,点点头,自嘲一笑道:“是,大人说得对,是妾痴心妄想,是妾痴心妄想。”

她一连说了两个“痴心妄想”,一个比一个声音悲恸,眼中却始终不曾落下一滴泪来。刘士季听得烦躁不已,站起道:“你我前尘已了,本官此番前来乃是为案情。田氏,须知你一切作为,在本官面前不过自作聪明,你老实回答一句,田文锦真是你所杀?”

田乐婉抬起头,目光冷冽,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是妾所为,与张妈妈无关。”

刘士季厉声道:“你可想好了?”

田乐婉凛然道:“想好了。”

“不知死活!”

刘士季砰的一拍桌子,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一日,刘士季单审张妈。

刘士季那夜离去时,曾留下“人犯若死,于案情无益”一语。牢头迷糊了会才明白他说什么,倒是田乐婉跪下恭恭敬敬冲他磕了头。

刘士季侧身不受她的礼,带着王德忠怒气气冲离去。

可牢头却不敢怠慢,不仅给张妈贴膏药,还寻了跌打大夫开个棍棒伤的方子,熬了药送进牢内,这在整个女牢,可算头一遭了。

也因此,张妈再度上堂,精神虽委顿,然却能好好答话。

她仍旧将杀人之责揽在自己头上。

据她所言,那日田文锦过府吃酒,她确在一旁伺候,酒过三巡时,田文锦与田乐婉发生争执,双方闹得不可开交,田乐婉更是手持匕首以死相挟,张氏生怕自家娘子想不开,忙上前夺刀,田文锦不仅不帮忙,还凑近前来,大加嘲弄。张氏一时不忿,抓了田乐婉的手直直将刀捅入田文锦腰肾之处,不出片刻他便一命呜呼。

刘士季冷漠地问:“你既如此爱护你家娘子,最初又为何会听任她顶罪?”

张妈妈黯然道:“老奴有私心,家中新妇怀了身子已足月,老奴想抱孙子。娘子与我道她若不顶罪,叔父田通仕亦不会放过这一家,倒不如她一人承担所有,也能给幼弟留条活路,让老奴颐养天年……”

刘士季冷冷一笑,道:“本官昨日提审田娘子,可不是这般说辞,她道与你情若母女,你不忍看她命丧黄泉,故不顾一切,捏造案情。”

张妈挺直腰板大声道:“大人且听老奴将此间缘故分辨一二:田家二房觊觎大房家产由来已久,非但如此,他们更瞧上了我家娘子名下的万贯嫁妆。当年娘子退亲后,他们年年上门做媒,不是要我家娘子嫁与二房娘家亲眷,便是要娘子做其上峰的填房。娘子寻死觅活,他们方消停了几年,现下老爷尸骨未寒,他们又打着大房无继的缘由,强要入嗣。大爷过继来便是长兄,届时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娘子便怎么摆弄?”

她愈说愈伤感,禁不住呜咽道:“这些年来,老奴目睹大爷如何欺侮我家娘子,早已将他恨之入骨,杀念一起,便再难打消。大人,老奴是做了一辈子粗活的人,逢年过节宰杀猪羊不在话下,我家娘子却娇生惯养,宰个鸡都下不去手,漫说宰个人了。娘子与我,谁能杀人不是明摆着的吗,大人明鉴啊……”

刘士季点点头,转头对许璋道:“这回她倒说得明白。”

许璋摇头晃脑道:“难得鞭辟入里,可见深思熟虑。”

刘士季勾起嘴角,道:“张氏,你想了两日,便是想这些?”

张妈一惊,惶惶然闭上嘴。

“这可如何是好,你说人是你杀的,田娘子却坚持人是她杀的。本官好生难断,”刘士季慢吞吞地道,“若再有个人证就好了。”

张妈飞快瞥了他一眼。

许璋道:“田县丞自原配夫人去后并未续弦,妾室季氏几与主母无疑,宅子里出了这么大事,季氏断不会一无所知。”

上一篇:小丑的脸 下一篇:奇情寐语第1部

吴沉水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