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时候,沈家长辈父母们也给沈选讲过这个风俗习惯,所谓八喜,就包括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升官又进爵、财源纷纷至、家合体魄健、共享天伦日,沈选记了很多年,他和宣婴现在的情形更让人无端触景生情。
沈选禁不住偏头说:“以后老了,就在绍兴选一间小小的屋子,能塞下你我的,能被叫做家的地方就可以了。到了晚年,我看书,你养花,我们年年可以看花灯,一辈子就这么过。”
“嗯。”宣婴心里充斥暖流,又觉得更对不起沈选许多,但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把铁杵磨成针,妖石点成金,我的世界不是空无一物,它很辽阔,配得上潇洒的人,快意的马,辣喉咙的酒。
床上缠绵过,神情散发缱绻气息的他们偶尔抬头看窗外的树木和月亮,满天繁星下的蝉鸣诉说着初夏时节的心语,散发出阵阵香气的花丛让双方都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又理所当然很眼熟,因为他们有过很多次前世今生的情缘。
只不过宣婴偶尔会分心出去,还会偷看现在的时间。表情陡然间认真起来的沈选垂下了眸,偏淡色的唇贴着宣婴的耳朵轻声问:“你想等我睡着了以后做点什么?”
当然是借机开溜出去,兀自感到紧张的宣婴没敢说出口,两个人稍微沉默了片刻,沈选颇有耐心地等着宣婴说点什么,可他没盼来大将军张嘴,却等到了一个偏头吻。
宣婴沉下肩膀,唇碾磨侵压着沈选冷冰冰的嘴,这种情况,冷淡了万年的老处男帝君很难不变得又兴奋了起来。
他这个反应很鼓舞宣将军,其实宣婴对自己的身体魅力是一向自信的,但偶尔又有点害羞,红着眼眶不敢仔细睁眼找人对视,可他心里面对沈选有牵绊和羞愧,故也在某些行动上热情了几分,把过去的不情愿统统扭转成了另一种卖力过头的挑逗和不正经。
……
如沈选所料,在他们彻底结束,他又假装‘精力’不济睡着后,宣婴最后也没留下来。
浑身散发莫名冷气的沈选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了很久。
但他连为什么要离开我也没有问。
至于原因,无非就是一字为情吧,谁让他的底线就是这个人,今晚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无法抱着宣婴入睡到第二天早上再兴师问罪一番。
第二天,叶教授来找他们,沈选被瞒着,也没发现宣婴不在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但与此同时宣婴该去地府的日子已经来了。
叶教授站在金华五猖大将军的神像面前,问穿着凡人衣服的沈选:“阿婴呢?你们还没和好呢?”
沈选说没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详细解释,叶教授对此没有追问,先拿出自己找来的一些绍兴资料递给了儿子一起商量救沈夫的对策。
“沈选,你知道沈樵是谁吗?”
沈选接了过来 ,看到民国时期那对先祖夫妻的相片说:“嗯,知道。”
那既然如此,叶教授也就单刀直入了,因为沈选这段日子一直在地府工作做阴判,那么他想必能理解母亲接下来道出的一部分真相。
“沈选,昨天那个瘟神来找我时,我虽然没办法问出祂的目的,但却有了一个意外发现,那就是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为什么马氏和宣婴都没有直接去复活无辜的沈樵呢?”
这个原因,宣婴之前对土地爷提到过一次,因为沈樵和他母亲白氏一样魂飞魄散了,他当年根本没到地府,所以就连马氏都救不了丈夫。
叶教授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不对,这不合理,鬼魂不是一定要去地府的,迷路的也有很多。”
沈选一顿,莫名想到什么,他的确是见过不少迷路还不知道自己在迷路的鬼魂。
地铁上的聂先生,广州起义死亡的革命者夫妻,还有一百年前没有实体也存活在世间的宣婴,都是迷路的鬼。
“您是说……?”沈选的脸上涌现出活人的情绪,他捏起一张纸,眼睛落在上面轻轻道,:“沈家是造纸世家,能用纸扎保存魂魄,如果一个扎纸匠‘死’了,他的魂魄也许也是以这种方式‘迷路’的?”
“对,我的意思能被你明白太好了,沈选,你是沈家的后人,你有没有办法用‘纸’去寻找当年的真相?”
母亲深吸一口气,身为成熟女性的脸上不是苍白无助,双眼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柔包容的力量。
此时此刻,他们要去找一个人,当年的宣婴和马氏或许找不到他,但或许沈选能,只要那个人的魂魄还像之前他们在地府帮过的那些游魂一样存在的话。
因为……
“我们一起带你爸爸回家,也还给阿婴一个百年前的是非公道吧,他等这天,真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