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136)
他立在那里,仿佛已经立了很多年,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苏溪亭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他,脸贴在他的肩上,手轻轻拍了两下。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有些不大听话。”他安慰道。
叶昀轻笑一声,声音里全是疲惫:“你又知道?”
“谁不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苏溪亭回,可他的十五岁,没有这样的骄纵,有的,只是看不到尽头的折磨和头顶的一扇小窗。
10
蒋之安跑回了房里,扑在床上就嚎啕大哭。
阿昼站在她床头,面无表情地等她哭完。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无理取闹。”哭声嗡嗡从床铺里传出来。
阿昼很少与人交谈,不大知道要怎么回,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这“嗯”一声不得了,蒋之安立刻坐了起来,双眼含泪狠狠瞪着他。
阿昼仍是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半晌,蒋之安委委屈屈收回目光,声音很小很小道:“我知道错了。”
这委屈的样子比刚刚瞪着自己的样子还可怜,阿昼想。
他启唇干涩道:“要道歉。”
“什么?”蒋之安仰起头。
阿昼别开脸:“做错事要道歉。”
不是要道歉,是要受罚。
但是,看叶先生那个样子,应该不会罚她。
阿昼心里感慨,叶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
末了,还要感叹一下自己不会投胎,命不好,跟了苏溪亭。
叶昀和苏溪亭没多久就回来了。
苏溪亭陪着叶昀站在蒋之安门口,叶昀踌躇着要不要去跟孩子道个歉,毕竟还是凶了她。
谁料,阿昼开了门出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她还好吗?”苏溪亭问。
阿昼老老实实回话:“睡着了。”
叶昀松了一口气,没当过爹,心里压力实在太大,不过睡了好,睡了好。
等等,睡着了?
他一双美目陡然看向阿昼,盯得阿昼头皮发麻,谁能想到叶先生一凶起来,竟比苏溪亭还令人害怕。
“怎么了?”苏溪亭问道。
叶昀咬着后槽牙:“你在她屋里看她睡觉?”
这话听得不大对劲,但阿昼转不过弯来,老老实实点头。
叶昀突然转身,从院子里折下一根青竹,凌空挥动两下,带起劲风瑟瑟。
“你在她房里看她睡觉,你还承认?你个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说着一竹子挥了上去。
阿昼灵活躲开,不明所以。
是蒋之安不让他走,他能有什么办法?自家主子的命令,要寸步不离地保护。
她刚睡着自己就出来了,没做错什么啊。
“你还敢躲!小兔崽子,你看我今天不抽肿你的屁股。”
苏溪亭愕然看向满院子乱窜的叶昀,他没用轻功,只是追着阿昼跑,嘴里竟是失了一向的温柔,骂骂咧咧。
那本应是很好笑的场面。
可苏溪亭笑了两声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那是一个父亲的样子,叶昀说他没当过爹,也不知道要怎么教孩子,可他明明有一颗父亲的心。
他就像天下最爱孩子的父亲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敲打着所有有可能欺负他孩子的人。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这样一个父亲。
苏溪亭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好像是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在一个破旧的小院外,一个高瘦的男人举着扫把,把来欺负家人的人赶走。
但那实在太久远了,苏溪亭甚至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他脸上又挂起了笑,笑得很灿烂,可一双眼睛却像淬了冰雪。
他冲阿昼叫道:“跑什么跑,站着不许动。”
阿昼脚下一顿,定在了原地。
然而叶昀手里的青竹却没落下去,只是屈起食指,在阿昼脑门上敲了敲。
“往后不许在她房里待太晚,听到了没有。”
阿昼点头。
这事便翻篇了。
晚间苏溪亭问叶昀:“阿昼还小得很,你是不是想太多。”
叶昀从床上腾地坐起来:“不小了,都十几岁了。”
“蒋之安比他还大三岁。”
“大三岁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正是合适的年纪,之安马上就要及笄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可不能乱来。”
苏溪亭就着夜色,看叶昀一脸的老父亲操心样,心头就发软。
一下扑到他床上。“今晚我就在这儿睡。”
叶昀推他:“不行,回去。”
苏溪亭耍赖撒娇:“我刚刚帮你压制攒命,都没力气了,你也是,对我完全没有感激之心。我那屋冷得要死,连炭都没烧,这数九隆冬的,你竟然要赶我回去。”
叶昀只觉得苏溪亭与自己日渐亲近,全然没往旁的想:“那你睡我这儿也行,晚上不许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