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143)
“我觉得这事说来说去,还得是赵师兄说的,动机。”
“要么是私仇,要么就是所图更大。”
“唉,要我说真是世事无常,掌门前些日子还好似遇到什么大喜事一般兴高采烈,说还要再广收弟子,将门派发扬光大。”
“掌门不是不收徒了吗?”
“谁知道,我听掌门座下的几个师兄说,掌门有大造化,说不定能长命百岁。”
“嗐,练武之人,若是能有善终,几个不是长命百岁。”
“那不一样。”
……
屋里纸钱燃烧的声音和炭火的声音混杂一起,将谈话声掺和得凌乱,苏溪亭从怀里掏出一枚圆珠,从门缝里扔了进去,那珠子不大显眼,瞧着只像颗普通的石头,但自落地起便在地面上擦出了一阵烟雾。
随即苏溪亭反手把门拉紧,由着门里被浓烟笼罩。
再开门时,人已经倒了地。
五具尸体早已入了棺,棺材板半开着,露出五张青白的死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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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亏得这是冬日里,又落着雪,否则尸体就该烂的不成样子。”苏溪亭掩着口鼻,同叶昀一块凑上前去看,即便是在冬日,仍有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从棺材里传出来,细细去看,五具尸体身上尸斑已然十分严重,大片紫红色瘢痕在后颈处沿着衣领往下延申。
屋里烛火隐隐绰绰,棺材里背着光,一片看不清的阴暗,苏溪亭低下头去,抬手拨了拨其中一具尸体的脑袋,又在后颈处按了按,尸体表面僵硬状态已经褪去,开始变得柔软,甚至微微下陷,手指按下去的感觉就像隔着一层皮按猪油一样。
“确实死了好些天了,人都化软了。”苏溪亭起了身,倒是没忙着验尸,把义庄正中奉着的地藏王菩萨像挪开,从佛像台下翻出个大木箱,箱子里放着大量的苍术皂角,他一边往外掏一边道,“一般义庄里都会放着最基本的除臭、验尸工具,我刚刚看过一圈,也就那尊地藏王菩萨像底下看起来能放东西。多烧些,要是不小心吸了尸气,我倒是不打紧,你身子里养着的那两只虫子怕是要造反。”
幽幽白烟从火盆里升了出来,叶昀把火盆拢到一边,回头一看,苏溪亭已经把五具尸体都拖了出来,横放在屋内,尸体上穿着上好面料制成的衣裳,可惜被酸腐熏染得臭不可闻。
叶昀不擅验尸,只能看着苏溪亭手脚麻利地剥去了五人的衣物,尸体霎时间赤身而躺,皮肤泛着浅浅的青绿,身上各种伤痕重叠不清,鞭痕刀伤,大片皮肉翻卷,伤口处还有细小的蛆虫爬出。
“这是被虐待过?”叶昀倒抽一口凉气,便是玉都刑部大牢里的犯人,严刑拷打时也未见得有如此多的伤痕。
“那日我匆匆查看华山派袁风樵的尸体,就已经发现了这些伤口,不过伤口看着吓人,却都不致命,人是活着的时候被虐的,想必最后一段时日过得痛苦难熬,生不如死。”苏溪亭从腰间摸出一把极薄的小刀,随意挑了具尸体,一刀下去,直接从胸口处剖出了条长长的刀口。
刀口下黄色的体液流出,一股浓郁的尸臭味好似在空气中爆开。
苏溪亭抬头去看叶昀,原是担心他受不住这股味道,却不料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都未曾变化,当真不愧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他自顾摇了摇头,手上动作越发快了。
被剖开的尸体内,五脏六腑已然开始腐败,血液里透着股黄色的黏液,那是皮肉融化后的痕迹,尸僵缓解后,尸体体内便会因为温度变化以及血流停滞而产生变化。
若说造成的原因,苏溪亭也说不透,但他手下过过那样多的死人,便是一个个剖开看,也能总结出些规律来。
“你来看看。”他冲叶昀招了手。
叶昀上前,手里举着一截白蜡,微亮的火光凑近,可以看到尸体体内寸寸断裂的筋脉。
“全身筋脉尽断而死,和袁风樵一样。”叶昀不仅见过死人,还见过各种死法的死人,在战场上,别说剖开了,便是一劈两半,砍成肉段的都不少见,他把烛火又凑近了些,“一气呵成,应该是用内力直接震断,你看过他颅顶吗?”
“颅骨全碎,不必看,一定是一掌拍死的。”苏溪亭手中小刀拨弄着尸体体内的脏腑,腥臭的尸水从刀口中流出,没一会儿就浸湿了衣衫。
那股腥臭中还透着些古怪的味道,叶昀耸耸鼻尖,原是想问,却在侧头去看苏溪亭的那一刻怔住了,昏暗光线里的苏溪亭面容仍是那般俊朗,侧颜好似玉雕,一起一伏都充斥着完美二字,可他脸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神情,好似恍惚中透着一丝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