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154)
“脉象流畅,圆滑如珠,有力而回旋,快速无滞。”陵游收回手,双手揣进衣袖,好整以暇,“恭喜了,莫夫人。”
莫夫人乍喜,而后又乍慌,甚至伸出手去拽住了陵游的衣袖:“不到三月,还请阁主不要外传。”
陵游颔首:“自然。夫人体弱,供养孩子甚是辛苦,晚间我为夫人开服保胎药,保证夫人十月怀胎,一朝得子,平平安安。”
“多谢。”莫夫人神色终于添上几分光彩,一双水眸里透出十足的期盼。
陵游这回当真要离开,仍是那副懒散的神色仪态,漫不经心:“夫人客气。”他即将离开花园,却冷不丁道,“哦对,席间我看庄主似有牙疾?”
莫夫人点点头:“庄主近日事务繁多,冬日阳火盛,发了牙疾。”
“那我也写一副治牙疾的方子吧,晚些时候让人给夫人送去。”说罢,抬脚就走,这回当真是一步步消失在了莫夫人的视线里。
莫夫人低头,手缓缓摸向肚子,巨大的喜悦席卷而来,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孩子,我终于有孩子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呼啸的北风。
她唤来婢女,小心翼翼地踩着步子回房,在房前一抬首,便看见一树红梅,寂静夜里,周遭白雪尚未化尽,那满树红色变显得极为醒目。
像极了漫天的血色。
——
夜里,阿昼身穿夜行衣,一路疾行至莫夫人院内。
一颗石子扔在窗棂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啊?”婢女开门而出。
一阵冷风吹过,婢女打了个寒颤,四处看看,着实没瞧见半片人影,只能回房关了门。
而床上的莫夫人手里正攥着一封没有上漆的信,她喉间动了动:“什么事?”
屏风外婢女恭敬答道:“可能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夫人早些歇息。”
莫夫人没有掀帘,只是坐在床上,强行镇静:“没事就好,你歇着吧,我再看会儿书。”
“夫人仔细眼睛,可要添烛?”
“不必,我看一会儿就睡。”
“是。”
她听着婢女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终于拆了信封,动作缓慢而谨慎,生怕露出一点马脚。
信中装着两副药方,第一副保胎,信中写,寻常大夫瞧了药方只会以为是强身健体的药,不会引起怀疑,让她放心找府医熬药,另一封是治牙疾的药方。
治牙疾的药方原是没什么特别,可信中仍是叮嘱了一句。
【藤黄四两,切勿用多,过量服用即有剧毒,毒能损骨,性命堪忧】
莫夫人的目光落在这句话上,眸光微闪,迟迟无法挪开。
她捏着那副药方,越捏越紧,几乎要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捏破。屏息许久,她突然喘上一口气,胸前剧烈起伏着,一双眼渐渐覆上冷光。
春洲院内。
阿夜抱着个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一阵厉风而过,抬眼,便见阿昼立在房中。
“主子,事已办妥。”
阿夜把话本扔到一边,冲着阿昼招手:“来来来,小阿昼,快来烤烤火,瞧你,一身冷气,是不是冻着了,让你仗着年纪小不穿衣,小心老了得老寒腿,没人要。”
阿昼嘴角抽抽,一声不吭。
床榻帐子内伸出一只手,掌心向内摆了摆。
阿昼目不斜视,直直出了房门,而后跃进黑夜。
阿夜拍着大腿,痛心疾首:“你瞧瞧,把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6
陵游到莫家庄,引起了各门派的注意,春洲院几乎日日都有人拜访。一来是向他打听神药一事,二来是请他再验五大掌门的尸首。
关于那神药,陵游说得神神叨叨,说是多少年才炼出来的三颗,可刚从药炉炼出来就被赤雷庄的人盗了去,他发了截杀令要夺回神药,却不料走漏了风声,有人灭了赤雷庄满门,神药也就此消失,实在不知所踪。
他一脸的沉痛,便是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众人皆是心惊肉跳,又觉得血液沸腾,谁不想长生不老,谁不想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而说起验尸,虽说苏溪亭验尸很有一套,可和大名鼎鼎的鹊阁阁主陵游比起来,那是不值一提,众人只会相信陵游,相信这个盘踞江湖百年之久,无论风云变幻都始终屹立不倒的鹊阁。
陵游惯会做戏,对着那已经烂的不能再烂的尸首一顿胡诌,当真是坐实了“北斗”的恶行。
仿佛是一锤定音,讨伐“北斗”的声浪愈演愈烈,莫一仇命莫家庄弟子带着各门各派围剿“北斗”在江南一带的多个据点。
因着阿昼做了手脚,讨伐“北斗”之事起初进行得格外顺利,大大振奋了正道中人的士气,日日叫嚷着一鼓作气,拿下“北斗”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