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160)
叶昀刚进屋,齐刷刷几道视线便投了过来,叶昀摸摸鼻尖:“怎么了?”
蒋子归大步过去拉住叶昀:“那宝玉堂家大儿子要娶媳妇儿,我们正商量着送什么礼呢,愁。”
叶昀失笑:“这有什么可愁的。”
郑虎在旁边哈哈笑出声:“主子,愁还是得愁的,从前跟在您身边,我们几个粗人是半点心思都没学到,离了您,才知道讨生活不容易。从前城里老员外过寿,大当家托人寻了只大龟送去,差点没把人老员外气得背过气去。那年慈仁堂开业,大当家送了两把刀去,挂在堂中,愣是害得人家个把月都没生意,再说那卖布的刘家姑娘出嫁,大当家便送了两把伞,气得刘掌柜脱了鞋把人打出来。”
“那宝玉堂是江南最大的玉石铺子,宝玉堂的东家可是咱们的大客户,每年托的镖都价值不菲,开价也高,若是得罪了宝玉堂,咱们镖局的饭菜油水至少得折上一半。”
蒋子归一挠脑门:“马上四月,宝玉堂的镖又要来,今年我们打算提高镖价,还得跟人好好谈。”
叶昀看着几人,当真的无奈,都一把年纪了,人情世故仍是半通不通。他摇摇头笑道:“十几年前,我在姑苏的交引铺里存了一批财物,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原本是想着,万一我战死,家中还有条后路,那信物一直在我这里,明日你找个镖师,去姑苏跑一趟,把东西带回来吧。”
蒋子归一愣:“那会不会暴露您的身份?”
“不会,当年我也是托人帮我办的事,自己并未出面。你们只管去,我记得我那些东西里有一对西域来的古铜孔雀灯,孔雀吉祥,送礼正好。”叶昀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不起眼的荷包,荷包里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印鉴,那印鉴上刻“宝恒隆”三字。
2
镖局最擅押运,当日下午出发,不到两日便压着几个大箱子回了陵州。
一开箱便全是金银珠宝、银器物件,饶是这么多年押镖见过不少好东西,蒋之安仍是在那几箱子前瞪大了双眼,那些全是叶昀在玉都四处搜罗积攒下来的私库财物,来路各异,倒是不容易被人查出来。
“叶叔,我能看看嘛?”蒋之安眼巴巴望着他。
叶昀点头:“看吧。”
话音刚落,便见蒋之安一舔嘴皮,双手齐上,抓着那珍珠宝石翻来覆去看,她不似玉都高门贵女那般整日里将发髻梳得精致又花哨,仅仅只是在发顶用红绳绑上一个长长的马尾,额前两缕长发,眉宇间全是江湖儿女的潇洒和英气。
她比着一串长长的东珠颈链,仰头问:“好看不好看?”
少女正是面若桃花、两腮如玉的年纪,与那饱满圆润的东珠倒像是从一家门里走出来,叶昀忍俊不禁直点头:“好看,好看,你若喜欢什么只管拿去。”
蒋之安眼睛亮似小兽:“谢谢叶叔。”
便由着她去翻腾了,叶昀同蒋子归、郑虎几个坐在堂中喝茶,听蒋子归与他讲说那宝玉堂每年都要押运的镖。
陵州位于江南,正处在云南与北边商路中间,每年春秋两季,都要由镖局从云南将原石运到陵州,做成玉制品后再运往北方售卖,宝玉堂总店正在陵州,在云南有座玉石山头,在各大城市州府都有铺子,生意做很大。
也正是借着每年宝玉堂的生意,私盐贩卖,从南到北贯穿大澧中轴全线。
叶昀有心今年随镖队走上一次,故而听得格外用心。
“欸,叶叔!”蒋之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叶昀闻声看过去,只见蒋之安举着一把短刀,长度约两尺三寸,刀柄箍着铁皮银饰,刀鞘周身皆是繁复花纹,铜丝结成狼图腾盘踞在刀鞘之上,各色玛瑙宝石嵌满每一处,鞘中有孔,插着一根细细打磨过的象牙,鞘上有环,可以随腰佩戴,工艺可见精细。
抽刀一亮,那刀刃锋利,刀面净光。
蒋之安拿在手里把玩,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上面拔都拔不下来:“好刀,好刀!”
叶昀看见那把蒙古短刀,霎时间,数十年的时光好似一晃而过,而他回头时还能透过回忆的缝隙,看到十五岁的陆信举着这把刀跑来叶府找他。
“阿昀!你瞧我在集市上淘来了件什么好宝贝!”
他坐在书房里正在苦读,一抬首,只见陆信一路小跑进来,气喘吁吁把一柄蒙古短刀扔在他面前:“我今日去逛东榆大街,遇见几个蒙古商人在集市上卖皮子,我瞧那商人腰间的短刀好生俏皮,花了足足千两,磨了大半个时辰,才买来了。喏,送你了,今年的生辰礼。”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拿起了那柄蒙古短刀,手指在刀鞘上细细划过,同蒋之安一般拔出刀刃,雪光一闪,亮了眼眸。但这柄蒙古短刀是柄女儿刀,蒙古男子所配的腰刀相对较大,两寸左右的腰刀通常是给蒙古女儿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