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208)
第96章
“虎掌天南星,味辛而麻,故能治风散血;气温而燥,故能胜湿除涎;性紧而毒,故能攻积拔肿而治口喎舌糜。”
——《本草纲目》
夏夜星辰漫天,盈月只露出微末的光晕。
蝉鸣藏在树丛间,躲在繁叶里,近湖的岸边腾起脉脉的一点水汽,染湿了湖边丛丛碎叶。
有人拨开眼前的叶子,下一瞬几道黑影从树丛间飞掠而下,疾奔而去,犹如深夜里的幻觉,迷惑着眼睛,可充满杀气的风却直直劈向来人面门。
来人飞身而起,与那几道黑影缠斗在一起。他手下翻出一柄长剑,剑身好似覆着霜华,夜色中划过一道银光,双刃锐利,所到之处吹毛利刃,他招式大开大合,颇有雷霆之势,耍的是光明磊落的招式,可剑锋在黑夜中游走,处处皆中死穴。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回来。”
一道声音从湖边响起,几道黑影动作整齐划一地停下,不甘心地回头,停在了湖边那人的身边。
那人身穿黑色长袍,身形娇小,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齐方恕走到那人身边,收剑入鞘:“我照你说的办了,可如今江湖各大门派也日渐式微,我是铲除了异己,可我如今也无人可用,这地步简直就是进不得退不得,当初你不是说,此番翻过天,就是我的天下了。”
黑袍人站在树边,闻言冷笑一声:“人都给你解决了,你还找不到法子号令武林,不怪这么多年你只能屈居人下。那些个门派死的死,破的破,要想重新安插人进去还不容易,不管你是狸猫换太子,还是桃代李僵,总之只要换成你自己的人,何愁无人听你号令。”那人声音嘶哑,听不出男女老少,他微微侧过身,“要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齐方恕敢怒不敢言,饶是心中已经恨得牙痒,面上仍是一派清淡和尊敬,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过去,有人接过,拿到黑袍人身边。而后数人将那黑袍人团团围在中间,火折子亮起,却也只能看到一豆昏光。
黑袍人盯着那张纸,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这种异样的安静令齐方恕有些不安,他垂下的左手在身侧不自然地搓了搓,下意识想走近一步,却被人横刀拦下。
被遮住的黑袍人动了动:“你之前说的苏溪亭,就是此人,他是鹊阁阁主陵游?”
“是,之前北斗的人就曾透露,苏溪亭或与鹊阁有关系,此次设计,他的身份已然暴露。”齐方恕答道。
黑袍人把那张纸放在火折子上点燃,火舌蹿上,一寸寸将其焚为灰烬,齐方恕恍惚间听见他用难以置信的语调呢喃着,好似隔着遥远的时光喟叹:“像啊,可真像。”
齐方恕回去时,脑子里反反复复都在重复着这句话,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那诡谲异样的声音里罕见带着情绪,那情绪又复杂得紧,好似怀念,好似怜爱,好似难过,又好似狠绝。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他把北斗赠与的信物送了出去,他想拒绝的,可腹内的绞痛让他不得不服从,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摘下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星斗玉佩送了出去。
他不甘心,汹涌的不甘心下是对当年那个毒妇的蚀骨恨意,他真是恨不得再把她挖出来挫骨扬灰。
看着齐方恕走远,黑袍人伸出手,在一片黑暗中,湖面反射的星光月色,照亮了一小片雪白的皮肤,那是一只骨肉匀称的手,十指纤纤,拖着那枚星斗玉佩。
“我想要苏溪亭的命,价格随便他们开,我不希望他活过下个月十五。我原以为他们在地下作伴,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把他一个人留在黄泉路上,什么都等不来,等不到,这么多年,他该多孤单。”
“你们说,他会不会恨我,怪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有什么办法呢。”说罢,他又吩咐了身边的人,“去买些纸钱香烛,多买些。”
2
已经被人花钱把命预定的苏溪亭,正在马车里和叶昀黏黏糊糊地分一个果子,自己啃上两口,然后把剩下的往叶昀嘴里塞。
叶昀自小的修养几乎要全线崩溃,他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受教于当世大儒,学的都是礼,饶是后来从军,吃喝上粗糙了许多,也从不吃人剩下的东西,他们可以分食,一把匕首切成两半,一人一半,但旁人吃过的东西强塞进自己嘴里这种事,他真是从未体验过。
叶昀避着让着,然马车就那么丁点大,做工也不够结实,两个人在里头动静稍稍大些,外头就能听见马车“吱呀”晃动的声音,听得蒋之安两眼放光,坐在驴上直直盯着马车帘子,一脸的兴奋好奇,恨不得自己生了双透视眼,能透过那帘子直接看到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