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333)
——
崔显手下有不少能干的黄门,即便崔显不在审刑院坐镇,仍是遵着他的嘱咐,在宋行简身边忙前忙后。
没多久,掌秋与和珠便带着灵犀宫陈婕妤的口供和司衣司的账簿回了审刑院。
黄门将口供呈上,宋行简草草看过一遍。
倒是大概说清楚了这枚香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名宫女的身上。
宫中贵人赏赐并不少见,陈婕妤位份不算高,加之不过是替贵人捡捡东西这样的举手之劳,随手赏一个香囊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等宋行简看完,和珠倒是开口提了句:“宫规森严,宫女不许佩戴香囊是铁律,若这宫女天天将香囊带在身上,想必早就受到处罚了。
“王爷见谅,奴婢只是猜测,昨夜是否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让这名宫女特地将香囊配在了身上。”
都说女人更为细腻,宋行简听罢,看向和珠:“司衣的意思是?”
和珠行了一礼:“不过是猜测罢了,有句话叫悦己者容。”
宋行简闻言,脑子里当下便闪过了方才看过的完整的验尸格目。
宫女有孕。
眼下一切便能说得通了,宫女与人私通,珠胎暗结。
想必是在去见情郎的路上,受到惊吓血裂而亡。
那么便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与其私通的男人是谁?为何会到东宫?她是否知晓自己已有身孕?
以及,她究竟在东宫见到了什么?
天边暮色四合,宫城内的烛火渐次亮起,满天星斗隐隐绰绰的出现在天幕之上。
宋行简看着掌秋与和珠离去的背影,反反复复念叨着和珠的那句——女为悦己者容。
悦己者,究竟是谁?
叶昀从内室出来,他接过黄门手中的火折子,将堂中烛火点亮。
微微暖光跳动,在桌面上落下一片阴影。
那片阴影之下,正是崔显下午送来的这名宫女的名册。
秋翠,翰州人士,生于绥安二年,绥安十二年冬入宫,现为咸安宫宫人,家中还有母亲和弟弟。
此前曾在御膳房和流璧宫里当差,四年前才被端妃收进咸安宫做宫女。
宋行简转身走来,听见叶昀轻声问道:“再等两年就能出宫了。”
“若真是有情郎,再等两年,等她出了宫,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未必不能,不是看不到希望,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险偷情。”
看来两人想到了一处。
“除非她知道,即便出宫,也不可能和这个人在一起。
“要么她明知此人非真心相待,要么就是此人身份不算低,就算她出宫,也绝无可能嫁于此人。
所以,干脆断了嫁娶的念想,甚至希望一辈子就这么待在宫里。”
叶昀将那页名册铺平在桌上,手指贴着边缘一点点将其捋平,仿佛想将这个可怜姑娘短暂的一生都慢慢捋平。
宋行简坐在叶昀的另一侧。
审刑院,随着月升日落渐渐变得十分寒凉,连片的烛火也暖不了这阴冷,枉死之人的魂魄还在这里游荡。
宋行简的手指在桌上点着,每点一下就是一处线索。
“宫女、香囊、私通、东宫。咸安宫的宫女为什么会到东宫,是东宫的侍卫,或者是东宫的朝臣?”
叶昀接着道:“宫中夜间守卫森严,朝臣逗留大多都在前院,若是在夜里走动,不可能不被发现。
“常有机会与宫女接触的,实则只有两种,宦官和侍卫。
“既然已经身怀六甲,便绝无可能是宦官,剩下,便只有侍卫了。”
“东宫的侍卫,位高者,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宋行简点头:“两月的身孕,两月前赏的香囊。灵犀宫与咸安宫相去不远,但咸安宫与东宫却不近。
“她究竟是怎么会认识东宫的侍卫?一切都太巧了。”
6
东宫东南角云英殿的钥匙再如何难找,仍是找了出来。
谁都知道,拖无法解决问题,那扇门不过只是暂时立在那里,它随时随地都可以被近卫军敲开。
太子站在云英殿门口,夜色里,谁也瞧不清他那张铁青的面容。
殿门被缓缓推开,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落尽高举的火把里,然后溅起星火点点。
破败的宫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腐朽的味道好似从地下绽开的花,透着沉沉死气。
近卫军指挥使抬手一指,一队近卫军列队而入,随着一声“搜”,队伍四散开来。
他们高举火把,将这个破败多年的宫殿照得尤如白昼。
这里无论尘封着什么,都在这浩浩荡荡的搜查里无所遁形。
叶昀远远站在暗处,看着宋行简的身影走进云英殿。
他转身,独自离去。
这座宫殿,他曾经来过很多次,多少年都未曾变过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