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79)
“开,开棺验尸?”赵捕头两眼瞪圆了,“都成白骨了,还能验尸啊?”
“当然能。”苏溪亭往墙上一靠,整个人都高傲了起来。
叶昀闻言也朝赵捕头看了过去:“既然他说能验那就是能验,赵捕头能否想想办法,重开七年前那七位死者的棺。”
赵捕头抖着嘴唇嘬酒,嘟嘟囔囔:“我想想,我得想想。”
苏溪亭往叶昀身边一凑,下巴几乎搁在了他的肩头,一双眼笑弯了:“这么信我?”
叶昀一缩肩膀,苏溪亭的下巴一下落了个空,只听他道:“旁的不敢信,但这活你干得还成。”
赵捕头这顿饭,没吃完就跑了,只抱着碗刨了两口,又撒腿朝衙门跑去了。
夜里,叶昀歇在了食肆,把苏溪亭赶去跟卢樟同屋。两人差点为了这事打起来,苏溪亭死活不肯去跟卢樟睡,叶昀又死活不肯跟苏溪亭睡。
叶昀鲜少在什么事上这样坚持。第一件就是不让苏溪亭住到他家里去,第二件,就是不让第二个人和他睡一间屋。
最后,到底是苏溪亭让了步:“算了,我回客栈睡。”语气里的幽怨都快化为实质了。临出门时,苏溪亭不着痕迹地往后瞟了一眼,看见叶昀轻轻松了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
夜半时分,食肆大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卢樟去开了门,赵捕头在门口喘粗气,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赶紧跟你家东家和苏先生说一声,速来衙门,死者家里人同意开棺了。”
叶昀收拾好出来时,苏溪亭已经坐在堂屋里等了,见到他就开始絮叨:“怎么这么慢,你睡得这样死吗?”
叶昀没应声,昏黄烛火里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觉得他的呼吸有些沉。
“走吧。”叶昀叫他,声音里带着沙哑。
苏溪亭走到他身边,同他一道去衙门,垂下的手忽而碰到一起,叶昀动作极快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浑然不去想苏溪亭心中惊骇,他的手仿佛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似的,就那么轻碰一下,只觉得寒气入心。
苏溪亭余光落在叶昀脸上,等适应了这昏暗的环境,才发现他竟然面色煞白。
深夜里的月桂香似漂浮在半空中,渐渐浓稠,好像包裹着每个人的鼻息,企图引诱凡人去那凄冷的月宫。
衙门里灯火通明,叶昀一行刚进门,就和魏渊打了个照面。
都是老熟人了,魏渊只冲他们颔首,权当打了招呼,然后一招手,示意他们落座。罗珠的案卷摊开放在桌上,文令桓把卷宗往前推了推:“二位先看看。”
那卷宗记得潦草,叶昀看到一半,几乎已经断定是冤案无疑,当务之急是立刻开棺验尸。
“大人,何时可以验尸?”
文令桓不敢说话,魏渊熬了三宿的脸色难看得很:“已经派人去挖了,等天亮就可以。”
于是,这一屋人便围坐一张桌子,对着罗珠的案卷看了下半夜。
叶昀一直在轻微地抖着,突然,一只暖极的手伸过来,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温和绵长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涌入,就像是一点点将他的四肢百骸熨服开来。
叶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服的感觉了,痛意被压制着,他仿佛终于能喘口气了。
“明日一早,苏溪亭去验尸,我随赵捕头去一趟惠山书院看看,可否?”叶昀问。
魏渊头都没抬:“可以,罗珠生前是陶夫人的婢女,又是因为想谋害夫人而行凶,她与那陶湘的夫人之间,也还需再查上一查。”
“正是。”
第37章
七个死者早就入了自家的坟地,位置都不相同,为了尽快验尸,捕快们原本想将尸体抬回衙门,但早先苏溪亭就让人传了话去,尸体和棺材不可分开,这下,只能把七口棺材一起抬回衙门了。
好在清晨时辰早,街面上人不多,否则还不得吓死人。
苏溪亭一头扎进停尸房,叶昀这厢就跟着赵捕头去了惠山书院。
棺材打开,尸臭味汹涌而出,伴随着那股难闻尸臭的,还有一股奇异的怪味,这味道很弱,苏溪亭其实闻不出来,还是范韩生的一句,“这味道怎么怪怪的,就像是土淋了水又长出青苔的味道,那种霉烂味里还掺了些腐臭和草腥味。”
范韩生是天生干捕快的苗子,一贯心细,话多嘴碎,但常常能把一些无法言喻的东西形容得格外形象。
苏溪亭弯腰的动作一顿,问他:“你确定?”
“苏先生,您别不信,我鼻子很灵的。”范韩生又仔细嗅嗅,嗅完赶紧用手指堵住鼻孔。
苏溪亭面色慢慢变了些,变得阴鸷可怖。他手持一把小匕首,随意挑开一具尸骨,匕首把破烂的衣衫划开,因为死前就已成干尸了,死后反倒还没全成白骨,皱起的皮肤还有一些附着在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