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97)
可那人认了罪,也交代了全部的犯案经过,一一匹配,都能对得上。那么唯一的疑问就是,他为什么会和蒋子归发生矛盾,这事,恐怕只有天知地知、那人和蒋子归自己知道了。
蒋子归被无罪释放的那天,叶昀听闻烈海帮在陵州的分舵被人捅了。
这大约就是些,江湖纷争吧。
叶昀不想与旧部有交集,江湖纷争他也管不着,但他偏偏不能离开,只因那日在镖局外见到的那枚海东青暗标。
陵州,盐帮。
会是他们吗?
赤狼营上下皆知叶昀心中所怀家国天下,所求不过国祚稳定,繁荣昌盛。
贩卖私盐的,真的是他们吗?
叶昀一行人在陵州呆了下来,既无活计可干,也没抛头露面,每日里不过是派卢樟和阿昼出门打听陵州官盐的情况,然后与百姓套近乎,套些私盐的情况回来。
叶昀和苏溪亭每日就是盯着赤狼镖局,从梁溪出发的那群私盐贩子也并没有出现在陵州。
转眼冬日渐寒,陵州终于全城都染上了寒霜,家家户户挂起了厚厚的帘幕,屋里燃起了火盆。
街上行人渐少,摊子上、铺子里的生意冷清许多,唯独街头卖着热腾腾鸡汁馄饨的老汉的摊上,总有客人。
一个穿着夹袄的男人搓了搓鼻子,眼睛四下一看,手指隐秘地打了个手势。
在他周围,几个货郎相互对了对,挑着担子折身进了一条窄巷。
叶昀披着苏溪亭给他准备的大氅,便是一个眨眼间,就跟了上去。
“十八渡的货到了?”
“分舵兄弟们仗义,顺利把货押到了,不过咱们也折损了几个人,回头跟总镖头好好说说,厚待他们家人。”
“这还用你说,总镖头最是厚道。不过这回惊险,烈海帮发难,十八渡的山匪也掺一脚,怎么看怎么巧。”
“巧什么巧,我看呐,就是串通好的,想掐住咱们的脖子,好让他们得利。”
“好了,十八渡的事情解决了,我这边这几天还有一条船要回来,这批货要北上到苍南一带,你们收拾收拾,准备押货。”
“苍南一带一向是总镖头自己押货,怎么这回让我们去?”
“总镖头没说,让你去就去,叽叽歪歪些什么,赶紧把货送到,好让老百姓过个好年。”
叶昀躲在窗外,他一向耳力好,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靠着墙,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时移事易,当年他选的人,当年跟他的人,仿佛都逃脱不了时代发展固有的轨迹,盛极必衰,可是,大澧还没到盛极的时候。
11
叶昀的衣摆突然被人拉住。
他心头一凛,居然有人能够在他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近他。垂下的手瞬间成爪状,肩膀往下一沉,手腕迅速折起,腕间晃出一个手花,五指牢牢钳住来人的胳膊。
出乎意料地纤细。
一道柔嫩、娇蛮的声音嚷起:“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放开我!”
叶昀一愣,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生得粉雕玉琢,两颊被冻得泛红,梳着俏丽的双螺髻,髻上系着两条大红色发带。一双鹿眼,琼笔朱唇,两颗门牙稍稍露出一点,像只雪地里的小兔子。
屋里的人闻声闯了出来,一瞧这形势,立刻拉开了架势:“放开我们大小姐!”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居然偷听我们说话!看我不割了你的耳朵。”
“你要割谁的耳朵啊?”屋顶上传来一声懒洋洋的问话。
一张脸从屋檐倒挂下来,和那大放厥词的货郎对了个正着,吓得他立刻后退数步。
苏溪亭从屋顶下来,走到叶昀身边,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腕:“老不羞的,还抓人家小姑娘的手,还不放开。”
叶昀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松开手,那姑娘立刻跑到了那几个货郎身后,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指着叶昀道:“既然听到了,那就别走了。给我上,今天死活都得把人给我留下。”
这话一出,周遭熟人一拥而上。
苏溪亭一个旋步扭开身,冲那姑娘道:“小小年纪,怎么心这么毒。”
那姑娘不经激,咬着牙就冲了上来,一鞭子挥下,挥了个空,鞭子在地上打出一道印子。
叶昀赤手空拳,应对着那几个货郎,他们身手不错,但大都是机巧的招数,容易迷惑人,拳拳到肉反而杀伤力不大,叶昀顾及着蒋子归的身份,没下狠手。
不过一时间,窄巷深处乱成一团。
巷子口匆匆赶来一行人。
“住手。”那声音低沉得很,从丹田而出,能传出很远。
他从前常常跟在叶昀身边,站在城墙上高呼:“苍南铁骑,永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