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之上妆(145)

美人……

妃位之下,有嫔,婕妤,昭仪。

初入宫,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按理每年都有不少人入宫,一个朝廷大员的女儿,只被封为“美人”,固然有避嫌的原因,可说来也未免太过寒碜。

整个京城,只怕看笑话者有之,唏嘘者有之。

当初宫宴,不少人都是奔着太子去的,可谁想到葛秀竟然倒霉地被皇上给挑中了?

只怕这一次之后,也没人敢轻易向往宫廷了。

细细想来,这到底是不是一次下马威呢?

操作此事的人,乃是皇后。

本朝一直忌讳外戚之事,宫中妃嫔多是普通良家子出身,如今距离开国已过去这许多年,如今朝中人人都慕太子之风仪,想要成为朱翊钧的“贤内助”……

异地而思,若谢馥是皇后,心里也不大高兴吧?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

面对如此惶恐的葛秀,谢馥却是说不出这些话来,于葛秀而言,这些都太残酷了。

安慰的话,也显得无力。

她只能用力地按住葛秀的手,一遍一遍道:“不会有事的。”

葛秀眨了眨眼,眼底一片的空茫。

她慢慢转过头来,乌黑的眼仁里倒映着谢馥的身影,这样定定的注视,反复透过谢馥看到什么。

“馥儿,你听说了吗……”

“什么?”

“……听说,我入宫,是因为我挑中的这一只宫花。你说,到底是因为我自己挑的那一只,还是你换给我的那一只?”

葛秀望着谢馥,声音近乎缥缈。

那一刻,谢馥无端端觉得身子寒了一下。

像是京城里深冬凛冽的寒气,狂风携裹着雪花,撞在她心口上,闷得慌,也冷得慌。

压在葛秀手背上的手,感觉不到半点的温度,只像是摸着一块冰。

可转眼,谢馥又觉得自己是摸着一块火炭。

她缓缓地,撤回了自己的手掌,没有半点的颤抖。

也许,心颤到极点,外在也就异常平静了吧?

沉默半晌,谢馥深深望了葛秀一眼。

而后,她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径直迈出门去,更不回回望。

葛秀就坐在绣墩上,肩膀忽然垮下来,嘲讽地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笑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谢馥才来坐了没多久,为什么又离去。

京城还正在热闹的时候。

谢馥出来,站在巷子口,回头看了一眼葛府高高的门第,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她眨了眨眼,便不再继续看,转过身,看见一脸担忧的满月。

从头到尾,满月都没有说话,只捏着拳头,咬着牙。

谢馥拉了满月的手,道:“还是去摘星楼吧。”

京城繁华,棋盘街上却还没到热闹的时候。

皇宫之中,也是一片的肃穆。

毓庆宫门口,一身藏青道袍的李敬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只眼睛亮亮的,进来的时候正撞上站在外面看天气的冯保。

“哟,李公子您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是出了什么喜事?”

李敬修连忙停下来,站在台阶下朝冯保拱手,笑嘻嘻道:“不是什么喜事,只是京中热闹了一番,我得立刻告诉太子爷去。”

“太子正在里头等您呢。”

冯保眼神一闪,笑眯眯地让开了道。

李敬修连忙道谢,赶紧入内了。

朱翊钧坐在书案后头,面前摊开了一本书,右手边是一杆笔,左手边摞得高高的一本书上,则放着自己曾经随身带的那一柄鞑靼来的匕首。

匕首的银鞘纤尘不染,窗外的光透进来,照在各色的宝石上,有一种奇异的华丽。

李敬修的目光只在那匕首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出去,并没有注意到这把匕首重新回到朱翊钧身边,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行礼:“小臣给太子爷请安!”

听见这上扬的声音,朱翊钧抬起头来,眉头一挑,唇边的笑意不浅不淡,道:“原本是想与你探讨一下昨日的功课,可一见你这样兴奋的样子,我倒好奇起来,外头又出什么大事了?”

“可也算是大事一桩呢!”

李敬修连忙靠近了朱翊钧:“您还记得不久前法源寺灯会吗?”

于朱翊钧而言,法源寺的灯会,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他不动声色,整了整外翻出来的袖口,将上面隐晦的蟠龙纹翻回内侧去,淡淡问:“记得,怎么了?”

“您既然记得,那一定也记得那一联灯谜了。”李敬修也没卖关子,“听说那一联就是谢二姑娘出的,可一直没人能解出来对上。当时京城里可还疯传了好一阵,近日才消停下来。没想到,听闻今早法源寺来了一位高人,竟然直接对上了这一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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