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之上妆(19)

没眼力见儿的。

谢馥掀了眼皮打量一眼,一个胖些,穿红;一个瘦些,穿绿,手里抱了个紫檀木的长匣子。

一胖一瘦,一红一绿,倒是好搭配。

两个人看着都有些惶惶然,想来今天这一趟不是什么好差事。

她没说话。

张大学士府穿红的那个管事婆子上前了一步,低垂着头道明了来意。

“表小姐昨日去了我们府上小姐办的生辰宴,曾在义募上出价。不过您走得匆忙,却没带走购得的画卷。我们家小姐今儿想起来,特遣老奴等来给小姐送上。”

说着,从身旁婆子的手里接过了长匣,双手举上。

出价?

谢馥在张离珠的生辰宴上,可就出过一次价。

她眉头一挑,已经算出来了。

那件事,张离珠未免知道得太快了,约莫有明白人跟她说过,她今日才如此利索把东西送过来。

谢馥端起茶来,指头一点,满月便得了信儿,走上前去,将东西接过。

“难为张家小姐有心,还记挂着我家姑娘。”

满月说着,侧过身子来,自然地将匣子掀开,里面躺着一幅已经卷起来的画轴。

打开来一看,正是昨日在宴上看的那一幅。

满月看向谢馥,等着她指示。

管家高福已经在旁边瞪眼。

昨日谢馥只肯给张离珠的画出价三枚铜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叫张离珠颜面无存。

眼下可有不少人等着这两位主儿掐起来,巴不得看她们在白芦馆斗画。

没想到,这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张离珠竟然就把画给送了回来。

老天爷,这可不是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事儿了。

这可关系到脸面啊!

更何况,当日出价的绝不止谢馥一个,规矩是价高者得,若这一幅画最终给了谢馥,要怎么跟别人解释?

张离珠不该这么糊涂呀。

高福能想到的,谢馥也能想到。

她没动声色,对着二人微微颔首:“替我谢过你们家小姐了。”

满月于是明白,姑娘这是接受了,她把画卷起来,重新放回匣子里。

两名婆子却没走,方才说话的那个摸出了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些东西来。

“我家小姐还有话要带给小姐。她说自己画作拙劣,当不起您的赏识,三枚铜板太看得起,也太贵重。小姐着老奴等退回两枚半。”

说完,婆子掌心朝上,两手举到前面去。

在她掌心里,躺着两枚隆庆通宝,另一枚却被人斩断,只留了半个。

铜钱两枚半,要退给谢馥的。

“……”

所有人都懵了。

前面还说三枚铜板实在是欺人太甚,转眼又说谢馥给三枚铜板是抬举了。

就这还不算完,竟然还要退回来两枚半。

这意思像是说:其实我张离珠的画,只值半枚铜板!

张家姑娘昨晚上中风吃错药了不成?

前厅里早被这一个闷雷给炸得安安静静,大家一时都没了话。

就连谢馥也没想到,张离珠竟然能把姿态压得这么低。

她略怔了片刻,很快反应了过来。

唇边不自觉带上几分笑意,谢馥说出口的话还算暖和:“离珠姐姐亦是个妙人,有心了。满月,收下。”

满月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嘴角抽搐了一下,上前从婆子手里接过了那两枚半铜板。

两婆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去一半。

昨日张府中可好一阵的闹腾,离珠小姐为谢馥出价的事情老大不高兴。

可后来老大人回了府,听说了消息,就把离珠小姐叫了过去,说了一会儿话。

出来时候,离珠小姐整个人就跟蔫了一样,恨恨地拿剪子把园子里所有花木剪了个精光。

张离珠是气得发疯的。

她怎么会想到谢馥还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呢?

三枚铜板,说起来轻巧,当初冯保可才得了一个铜板!

现如今内宫之中,冯保说是第二把交椅,可张离珠知道张居正与冯保颇有几分渊源,这冯保强势的时候还要压过掌印太监猛冲一头。

自己若真敢硬挺着受了谢馥出的三枚铜板,不用说,以冯保那种古怪阴沉又难以捉摸的性子,回头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更不用说,祖父把自己叫进书房,说道了好一阵。

张离珠不傻,所以才安排了今天这一出。

谢馥想着,张离珠做到这个地步也就够了。

第一先把画送来了,这是向谢馥低了个头,承认她的出价才是全场最“高”的。冯保画作的三倍,岂能不高?

第二又退回了两枚半的铜板,这是遥遥告诉冯保:小女才华不足,不敢妄与冯公公相提并论,小女只觉得自己的画值半文钱。至于那三枚铜板,又不是我出价,你找谢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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