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之上妆(33)

法源寺的灯会颇有意思。

猜对了灯谜的人,可以把花灯给取下或者就地熄灭,代表这一盏的灯谜已经被人猜中了。

京城之中有大才者,往往会相约在这寺内走一遭,看谁取得的灯盏最多,便能博得一个美名。

当然,有猜谜的,自也有出谜的。

如果一整夜里,有人出的灯能亮一整晚,不被人猜出答案来,便能在京城小出一把名。

毕竟法源寺众多士子云集,不被人猜出灯谜的几率实在太低,留到最后的往往都有几分天才、鬼才、歪才、怪才。

徐渭便是这样一个人。

这十五年里,唯一的一个让灯亮到第二天天明的大才子。

那时候,徐渭初到京城,年轻气盛,在法源寺灯会上出了一灯谜挂起来,扬言无人能解。

京城众人觉得他口出狂言,需要教训教训。

只是徐渭毕竟高才,众人忌惮他的本事,不敢单打独斗,只在那一日相约法源寺,要集众人之智,一起破灯谜。

可最后的结果叫人惊跌了下巴,整整半个京城的才子,都没解出徐渭这一灯谜!

从那以后,大才子徐渭之名不胫而走,传遍大江南北。

这一桩京城里曾有过的趣闻,谢馥也听过。

她不觉得自己能与徐渭相比,灯谜不过也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用这来判断一个人的才华,未免有些失偏颇。

度我大师也不在意:“万事无定数,老衲看还说不准。”

谢馥拱手:“那就承蒙大师吉言了。”

后头满月与霍小南对望了一眼:你懂吗?我也不懂。

两个人对视完,同时摇头叹气。

霍小南打戏班子里长大,能认字但是不能写字,更不用说这么文绉绉的话题了。

他尴尬地摸摸头:“这灯谜也出了,是不是可以去放河灯了?”

谢馥与度我大师齐齐一怔,再一看你旁边满月期待的眼神,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无奈,指头一戳满月:“好,好,带你们放河灯去。”

满月与霍小南顿时欢呼起来。

旁边挂花灯的小沙弥看了,不解地摇摇头,眼看着谢馥度我大师一行人走了,才嘟囔道:“没见过哪家的小姐这么惯着手底下下人的……”

法源寺的香雪海,在谢馥他们去放河灯的路上。

雪白的淡紫的丁香,小小的花朵,一成片凑在一起,深深浅浅,层层叠叠,蔓延开了大片。

风一吹,丁香的花朵都在风里摇曳,姿态翩跹。

放眼望去,像是一阵阵细小的波浪,在大海之中起伏。

凋了的丁香被风吹起来,飘荡在半空里,偶尔沾到行人的衣角上,又是一番别样的趣味。

谢馥着一身雪青色的丁香衣裙,从这花丛之间漫步而去,裙裾逶迤,撒开的那么一点点弧度遮着绣鞋。

青丝如瀑,肌肤雪白,美人面遥映花中,粉黛不施,只单单看一个侧影,已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香雪海的这一头,朱翊钧与李敬修几乎同时停了脚步。

大片大片的丁香发出了幽香,随风飘扬,那一瞬间仿佛美人身上带着的香息,一不留神,就沁入了人心底。

李敬修道:“她果真还是有几分嚣张的本钱。”

说着,他扭头去看朱翊钧,没想到这一位太子爷只把目光一收,转头继续往前面走。

“有,但并不嚣张。”

“……”

不嚣张吗?

李敬修并不觉得,跟上朱翊钧的脚步。

前面就是整个寺院里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了。

沿着行人道路,两旁挂满了写了灯谜的花灯,四处一片绚烂,不时有自恃才高的文人对着身旁的人解说灯谜。

“这里就是猜灯谜的地方了。太子爷您要不要去显显身手?”

李敬修抬手一指前面,跟朱翊钧建议。

没料想,身边半天没话。

一回头,李敬修发现朱翊钧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皱了眉头:“是他?”

他?

谁?

李敬修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怔。

前面那华服青年,不是国舅爷陈望又是谁?

只见陈望背对着他们站在一盏莲灯前面,一群人簇拥在他身边,对着他,对着他前面那一盏莲灯,指指点点。

“可就差一盏了吧?”

“是啊,差一盏就第一了……”

作为国丈爷的独子,陈望人虽纨绔了一些,可肚子里也有不少墨水。

父亲陈国丈老是说他不务正业,半点本事都没有。

陈望一怒之下,就想到今日有灯会,若自己能赢,岂不就能小小洗刷一把冤屈,好叫他爹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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