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登巷陌家家酒+番外(108)
……
门前被劈成两半、倒在雨洼里的灯笼架子,以及那嵌入竹门的羽箭,昭示着方才的战况。
一门之隔,门内的乔小乔几人虽是没亲眼目睹,但听着那动静也足够心惊。
是以,哪怕是眼下贺霖没说什么,牵着马独自进了寨子,大门敞着,他们也没敢跑。
几人走到盛樱里身边,面色难掩愧疚。
盛樱里眨了眨眼睛,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她也不觉得疼。眼前雾影重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抹游魂,脚下的地是虚的,眼前的人也是。
她好像正做一场噩梦,睡醒了就没事了。
——
“里里!”
“盛樱里!”
草丛里蹲着的陈绍惊了下,咋舌道:“完喽。”
可不就是完啦?
盛樱里等闲不生病的,家里有个药罐子兄长在,旁人生病都觉奢侈的紧,是以,平日是晴是雨,很是注意,从小到大连风寒都没染过几次。
这一晕倒,盛樱里便足足昏睡了两日,发热盗汗,被褥都换了两床。
醒来时,喉咙疼得紧,便是连眼皮都烫得很,懒怠睁开。
忽的,屋里有脚步声响起。
盛樱里怔忪一瞬,睁开眼,便见贺霖端着碗汤药走来。
大抵是没料到她会忽的醒来,他步子一顿。不过几息,又如常的抬脚走到了床榻边,手里的汤药碗往前一递,沉声道:“既是醒了,便自己喝了。”
盛樱里发烫的眼睛看他片刻,翻身面朝床榻里。
竹舍中有几瞬的沉默,一如那日在门前之时。
半晌,贺霖又道:“喝药。”
盛樱里张唇欲言,又忍住,只语气是冷的,“出去。”
一声轻响,像是药碗被置于床头前的竹藤矮案上。
脚步声渐远。
盛樱里等了几息,再没听见动静,她翻身坐起,泄愤似的端着那碗老母鸡给黄鼠狼拜年似的汤药,便要朝撑开的后窗扔出去,余光忽的瞥见门外暗影,倏然,动作顿住。
贺霖没走,更甚者,他正看着她。
二人目光隔着一间屋子的距离对视。
盛樱里想起了那日夜里,亦是如此,只是,这次她没有挎着弓箭,他也是两手空空。
不知是如今还算无恙,还是那夜的教训不够。
她当着这人的面,手一松,碗摔在了地上,没碎,但汤药撒了一地,空气中满是药苦香。
分明安静的很,可那两双目光间,却是犹如那夜的利箭对峙。
片刻,江大嫂匆匆过来,急道:“怎么了?”
贺霖没说话,转身走了。
江大嫂重新煎了一碗药来,看着盛樱里喝下。
汤药忒苦,盛樱里眉头皱成一团。
忽的,手里被塞了什么,她眯缝着眼睛看,顿时愣了下,“哪儿来的?”
乔小乔连点心都吃完了,哪里又有蜜饯儿藏着给她佐药?
江大嫂收了汤碗往外走,低声说:“前儿大当家的拿来的。”
盛樱里抬手就朝后窗扔了出去。
苦什么苦?
哪有她心苦!
江大嫂:……
大抵是底子好,盛樱里这病弱西施没扮得几回,就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儿了。
自那日,她没再见过贺霖,倒是在田里时,陈绍凑过来几回。
说是那日他们谁都喂不进她药去,是贺霖掐着她下颌,将药灌了进去。又说,他们偷跑时偷粮那个,被管饭堂的吴大娘发现了,是贺霖替她平了这事儿,扣了两顿饭。
这事,盛樱里听乔小乔说过,她被贺霖灌药,险些呛死了去!
乔小乔还说,那日是陈绍替她喊了医师来,也算是帮她一回,盛樱里不吝给他两个好脸色,但也只有两个!
听他喋喋不休,盛樱里挖起一铁锹的土,温吞的洒在了陈绍了脚上。
再说,埋你!
晌午,饭堂的人将饭菜送来。
他们没有时蔬,但好在这个时节野菜多,也能勉强凑个一菜一汤和馒头。
陈绍吃了口凉拌野菜,朝远处看了眼,低声道:“我可是替你说尽好话了,奈何人家姑娘心似铁,不宽宥你哎。”
这话说得有几分幸灾乐祸,旁边的贺霖眼皮耷拉着,嚼着野菜馒头不说话。
天儿热,干活时更是。不少汉子脱了衣袖光着膀子,贺霖那身粗布衣倒是好端端的穿着,衣襟都没扯开多少。
他也热,汗珠滴到了手臂上,洇进了衣料里。
没听得他出声儿,陈绍又问:“你怎么想的?本来人家姑娘就怕你怕得要命,你还竟敢朝人放箭……”
话音未落,就见贺霖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陈绍顿时改口,“是是是,她先动手的。”
瞧他神色缓了些,陈绍话音一转,又道:“那人家朝你放箭怎的了?不该吗?人家怎不朝我们放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