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嫁给我大哥!(164)
季临渊自己则住第六间,紧邻季雨芙,方便盯着她——直接把季雨芙气得回房不肯出来。
最后剩了船尾第八间,贺兰澈主动提出要与季临安同住,方便夜间照料。
船行至湖湾转折处,贺兰澈仍兴奋不已。他先是在船头船尾来回奔走,又扒着露台栏杆眺望,连厨子备膳时都探头探脑瞧了两遍,最后才在季临渊含笑的目光里,乖乖在露台的包厢坐下。
圆桌上已摆好瓷碗,早膳有麦饼、银鱼羹和湖藕筒骨汤。船上条件有限,厨工也算尽力了。
“这是我头一回坐大船出远门!”他舀了一碗银鱼羹,眼睛亮晶晶的,“水象门以往考察水利,多是行在各河工道,顶多都是小艇,坐不了半日。”
话到末尾,贺兰澈目光不自觉飘向斜对面的长乐,见她也喝的银鱼羹,指尖舀勺泛着微光。
他忽然觉得喉间发紧,慌忙低头。
这一次,也是头一回,与最爱的人同乘远舟。
其实长乐、季临渊也是首次经历长途航行,且要在船上住些时日。
此时,日光正从远岸的柳林里挣出来,最初只是天际线处一条浅浅的金痕,像被刀刃剖开的青灰鱼肚白,连带剖开了湖上的薄雾。
于是霞光被揉碎,随船行的波浪一圈圈荡开,湖面便浮动着千万点金鳞。
长乐吃好了,便到露台外倚着栏杆赏景,季临渊的金骏马正乖乖趴在露台上,和桅杆一起。
她不禁想叫贺兰澈将锦锦也带出来,可还是怕它抓人,便作罢。
此时的太阳已从初升时的浓烈转为清透,照得湖面像一碗晾好的蜂蜜水。四月的珀穹湖,连风都是软的。
她听见贺兰澈在身后轻声说:“这样的晨光,便是逆风行舟,也算值了。”
等晨雾正式被阳光蒸成薄纱,露出远处星罗棋布的洲渚时,长乐胸口的焦虑淡了些。
他们都吃好了,便也让精御卫们集合用餐,季长公子心情颇为不错,允他们之后分两队在左右船舷执勤——也可以赏景。
这四人又聚在露台,一起拍栏杆!
季临渊本想发表一番波澜壮阔的豪情言语,正酝酿时,却听见船头那老舵手哼渔歌:
“四月鲥鱼金鳞闪,郎君莫急下南昌——”
这四人中属季临安的文化功底最好,此时回程,他总算褪去病色,能稍提中气地提醒道:“老人家,你唱反了!”
“哦哦对,咱们是上京陵。”于是老舵手重新引吭:“四月鲥鱼跃龙门,郎君莫恋湖口云,待到水殿龙舟宴,秦淮河上摘星斗!”
此时季雨芙消了气,也钻出来挨着二哥,问道:“鲥鱼是什么,这老头怎么老唱?水殿和秦淮河又是什么?”
“我曾在书上见过谚语‘清明挂网,谷雨收鲥’。听说江南一带爱吃鲥鱼,大抵是这个吧。秦淮河是京陵胜景,水殿……大抵是指京陵端午的水殿龙舟宴?”
季临安温柔解释。
“不愧是二哥!当年经史义试拔得头筹,压过晋国书院榜首的二哥!”
“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季临安摇头笑笑,“倒是没想到这里的老船夫也如此博识。”
老舵手接话道:“怎么?就兴你们能读点书?咱们晋国地大物博,卧虎藏龙,有文化的人多着嘞!”
贺兰澈怕他无意触了三个邺城人的霉头,赶紧劝道:“这老爷爷凶凶的,咱们别跟他计较。”
“你们懂了又没完全懂——鲥鱼这玩意儿,刚从海里洄游到长江的时候最好吃,在海里的时候不够肥,洄游太久也不够肥美,因而最好吃就在四月。有个书生说‘宁吃鲥鱼一口,不吃草鱼一口’,听过没?”
老舵手这话勾起众人兴趣,尤其贺兰澈,转头就问长乐:“听起来好吃,你想尝尝鲥鱼吗?”
长乐摇头。
老舵手补刀:“但劝你们别好奇,就是陈年火腿的哈喇子味和鱼腥味融在一起的味道!”
众人:“……”
船又行片刻。
季临安仍在品那句渔歌:“四月鲥鱼跃龙门,郎君莫恋湖口云。待到水殿龙舟宴,秦淮河上摘星斗。”
“尾联似乎不押平仄。”季临渊道。
贺兰澈:“那能改成什么?”
他们各自又开始酝酿,很怕是要斗诗!
季临安先道:“待到秦淮烟雨稠,六朝金粉染衣襟。”
又摇头笑笑:“罢了,也不算很好,我多年没力气想这些了。”
四月鲥鱼跃龙门,郎君莫恋湖口云。
待到秦淮烟雨稠,六朝金粉染衣襟……
贺兰澈心中默念,不禁为二哥难过。他最盛之年的风姿,自己曾有幸目睹,若非二哥常年缠绵病榻,今日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六朝古都如何?功名利禄不过终成尘,还是今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