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嫁给我大哥!(391)
看得出她的犹豫,他轻声道:“有想说的话,便说清楚吧。”
“你不生气,不吃醋了?”她伸手搂住他的腰。
浇了这么多天的水,暂时也没醋了。
此刻只剩坦荡:“我陪你一起。”
“是该与他做个了结。”
她也不想再逃避,便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沿一里坊向醉江月走了许久,远远便见季临渊立于楼下,正仰头凝望门楣,眉眼间是化不开的颓唐与心碎,一身玄衣沾着雪沫,潦倒不已。
直至她行至他面前。
季临渊便望着她,陌生而又熟悉的容貌。
那日一袭红衣,美若谪仙,行止间却张狂如鬼魅。
今日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清丽无双。
柳叶桃花眸,如凤凰泣泪,细长蕴神,流转间风情自生。
她咬着牙的恨意虽已淡去,路上见到她的人却仍不敢搭讪,恐怕惊扰天上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经过这场塌天巨变,以及那昭告天下的“神医只爱昭天楼少主一人”报文一发,邺城百姓已恨他二人入骨。
季临渊仍望着她。
眼里没有意外,只有痛楚沉积,愧意翻涌,一丝眷恋。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街角,吹得三人鬓发微乱。
沉默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周遭的声响。
“去吧。”还是贺兰澈先开口,为她取下披风,理了理衣襟,“好好说清楚,别担心我。”
亲密而自然的举动。心碎一地的声音。
二人各自揣着手登上醉江月,包厢中早已备下暖炉,驱散了寒意。紫檀木桌案擦得锃亮,摆着一壶温酒,窗纸糊得严实,却仍能听见楼下隐约的笑语。
贺兰澈并未上楼,只在一楼择座,点了壶热茶静候。
*
“你至少,应当好好与我道个别。”
已经过了几月,却还有人没从九月十八那日走出来。
她却眼神疏冷,将手中玉坠放在他眼前:“你母亲的遗物还你,你将观自在和我的铃铛,也还给我。”
“观自在……没带。”他语声缓滞,仿佛每拖延一字,便能多留她一刻,“铃铛,在这儿。”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枚红线串系的小铃。交还她时还带着体温,可惜她触感不到暖意。
“我知道,你终会来取此物。但那发冠,改日……”
她像是故意要刺他,打断道:“观自在不还也无妨,他能造出一模一样的。你留着,权当纪念吧。”
季临渊默然,骄矜尽褪,心气全消。
“除却忙碌……”他声音有些哑。
“这些时日,我遍访酒肆戏馆,茶坊书局,翻史册,搜购话本,一桩桩,一页页细数,似你我这般,横亘深仇之人,能有几对终成眷属……那几对,又是如何消解怨怼的……”
“那你数得几双?”她冷冷别过脸,拒看他的眼睛。
“近乎绝迹。”
“你知道就好,我与你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你如今还活着,只因为你……未曾直接参与那些事,且念在贺兰澈的情面罢了。”
“我知晓。”他垂眸,“我错在前因,故不敢奢求你原谅。唯有一事,我为你查到了狐木啄与你父亲的下落——”
她目露怀疑,紧盯着他:“你想耍什么花招?”
“没有花招。”他轻叹了口气,“只作问心有愧的弥补。”
“如今,我已全掌邺城,父王为我所囚,后绝无再起之机。狐木啄今于晋国遭四方通缉,我以旗语诱之,他便主动与我联络。他当日遁走,不知后事,只道我恨你入骨,故来与我合谋。作为交换,他给了我一处地址……”
听见邺王被囚,她眉心才松动,又灼灼审视他,神情复杂:“为你所囚?大孝子……为你所囚?”
他自嘲一笑,抚摸那枚玉坠,也不瞒她:“说来可笑,我母亲,竟也并非晋人所害。”
她便懂了,还是一如往日地默契,接着问:“他说了我爹爹活着?果真?”
“为真。”听他确认,她眼眶果然蓄泪。
“是啊,他要那秘术,故而绝不会杀我爹爹……”半晌后,她平复心情,“那烦请你告诉他,血晶煞就在我手中。拿人来换。”
季临渊同意了,“我会转告。”
此话一出,她神色又不自然起来,半晌才压平心绪,“那你换给了他什么?”
“不要紧。”季临渊将手中纸页递过,“事已至此,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问我什么?”她抢先开口,望向楼外,“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你?”
再望回时,眼神决绝,不留余地。
“没有,一点都没有。恻隐没有,喜欢没有,心疼更是假的——我和你说过的所有话,在邺城,在船上,在鹤州峰顶,每一句,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