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嫁给我大哥!(52)
其次,确因她平时那慵意孤僻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完全不能跟方才果断狠戾的人重叠。
虽不知晓她内力如何,但那三枚银针破空之势还在脑海里盘旋。若是冲着人发出的,她又极其精于人体穴位,那真是阴狠非常……
有道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医者若想取命,往往比刽子手更精准三分。
因此才嘴欠的。
不过季临渊显然被她问恼了:“这事哪里又上升到男子女子?”
“哈,你们当然觉得不涉及。毕竟默认男医之医术要优于女医,我朝本不禁止女子入朝为官,却一样习惯祝她们‘嫁得良人’,而祝福男子则是‘升官发财’。季长公子,我且斗胆一问,您今年贵庚,可有听过半句‘这个年纪还未婚将来人老珠黄嫁不出去’,试想您若为一女儿身,今日同样条件,又是如何风光?”
“你这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季临渊眉峰骤紧,谁不知道她们晋国有本《男德经》?虽然邺城不学,但贺兰澈从小修习。
殿内精御卫们见状,好几个聪明的都去了后院“砍杂草”。
不错,长乐此时就是取闹,为的是冲淡季长公子的记忆。
这十年她每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或许是当年逃亡时,太多眼线、太多追赶,让她感觉天下无一人可依赖。虽然这两人暂时不在她的警惕范围内,嘴巴却都……很大,她不能不防。
谁料贺兰澈凝思良久,突然焕发出一声惊叹:“对呀!”
“我家大姑母也时常这么说!世人总爱用尺丈量女子的腰,却忘了丈量自己的偏见!”
贺兰澈不是刻意迎合拍马,他细想来确实觉得自己方才不妥。
他家昭天楼管事的金华大姑母端的是玲珑心思,精筹工算,心中如藏着一本无形账册,能将楼中五门纷乱的“人”“财”“物”梳得经纬分明。
大姑母才思如奔马过隙,处理繁难事务时,总能一眼洞穿关键所在,应对之策顷刻而生,既周全又狠辣。这样厉害的手段,比家中任何一位男性都要适合管家。
爷爷当年设下三场比试:华工造物、机关算筹、钱粮调度,大姑母场场拔得头筹,因此爷爷完全将昭天楼交给大姑母说了算。
但她依然时常要分心面对世人的质疑评判:金木水火土五位掌门,昭天楼凭什么竟由一位女子操持大局,她凭什么做得这么好?
好在,大姑母练了一身好嘴皮,绝不内耗,凡是有当面来说嘴,或是说嘴被她知道的,都要被狠狠整改一番。久而久之,这样的闲话少有人敢讲,有偏见的人也不敢当面对峙,她自然就耳根清净了。
贺兰澈见过很多人在大姑母那里栽过跟斗,因而此刻滑跪特别快。
“是我不好,方才担心你,却忘了判强弱不该靠性别,我以后再也不胡乱逞能,我保证——可若你需要我,我……”
“贺兰澈!住嘴!!!”这一声是季临渊咬牙低喝。
他与阿澈结义十余载,除了在正式官位场合称他大名,平时绝对不会。
他气得不行,这几日都气得不行。
这恋爱脑的脑回路清奇,毫无底线,满心满眼只剩眼前女子的衣角。
他无计可施,实在无计可施。
长乐唇角那抹嘲弄转向了季临渊:“长公子现在瞧见了,看来容易耽于情爱的,也并非全是女子。”
可她却忽然转身,将沾着尘土的银针递到贺兰澈掌心,给他一些面子:“现在需要你,帮我擦擦干净。”
贺兰澈瞬间被哄好,耳根发红,脸颊滚烫,赧颜上头,整个人从头顶酥到头尾,心跳陡然间就失了控,像是要从嗓子眼中蹦出来,有个雀儿“咚咚”地在胸腔里撞来撞去。
他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磁石相吸”之理。这世间有些缘分,任谁也拆不散。
没有办法,就像发烧高热的人无法自行调节体温,有些爱意就是难抑,有的人就是命中注定。
活脱脱一个被勾了魂的呆雁。
……
长公子想起正事。再耽误下去,天就要亮了。
那些已经确诊“类天花”的病人,明早务必要转移到旧庙。尽管长乐好似没太当回事,但这事是他应承下来的。
他招呼训练有素的精御卫手起刀落,割干净后院的杂草。现今最棘手的还剩那尊“大佛”,若能处理好,今晚算是完成了十有八九。
当支绳被精御卫齐声喝号吊起,倒卧佛身缓缓扶正,伴随着它归位的动静,抖落长久积攒的尘灰,仿若沉睡多年的巨兽抖落一身的倦意。
震落尘埃,簌簌成团,紧接着如瀑布般倾洒,瞬间弥漫在整座寺中。众人纷纷后退,只能从朦胧尘雾中隐约瞧见彼此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