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帝又被女儿逗得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想起来了以前他拿自己的寿数开玩笑,开一次就会惹女儿哭一次,如今女儿长大了,不哭了,直接强势地安排父皇再活几十年呢。
笑够了,兴武帝端起茶碗,喝茶的时候肩膀还在抖。
就在这时,他听见女儿道:“即便樊钟老了,我也不会让张肃做禁卫司统领,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兴武帝看着面前的茶水,笑了笑,不甚在意地道:“麟儿爱用谁就用谁,父皇相信你的眼光。”
“调侃”过樊钟,庆阳告退了。
兴武帝目送女儿离去,再在脚步声消失后靠进椅背,闭上眼睛哼了一会儿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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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上午,阴了一天多的京城突降暴雨,到黄昏时雨势减弱,却也依然淅淅沥沥的。
庆阳特意安排了两个宫人一手撑伞一手扶送严锡正、戴纶出宫,防着两位老臣路滑摔跤。
二相向皇太女道了谢,一人带着个宫人并肩朝外走去。
这时,解玉才撑伞过来为皇太女遮雨。
官员们夏日都穿薄底黑色布靴,庆阳当差时也是如此,今日下了一天的雨,宫里的石阶上积了一层雨水,虽然不深,但庆阳主仆还没走出中书省几步,脚尖处的靴面便湿了个透。
解玉看着皇太女靴面的湿痕,想到了小公主十五岁刚刚入朝那年。
有一次也是大雨,他特意在怀里藏了一双小公主的木屐,离吏部远了确定不会再撞见官吏后再拿出来请小公主换上,因为就算双脚湿了也比泡在湿哒哒的鞋子里面舒服。结果小公主没用,大概是想与臣子们同甘共苦。
当差的皇太女不需要养尊处优的那一套,解玉便没有再自作主张了。
不过,这么大的雨,驸马就没想过来中书省接接皇太女?
算了,还是不来的好,皇太女不会高兴的,毕竟哪个大臣下个雨还需要家人跑到官署门外接了?
穿着湿鞋不舒服,庆阳走得比平时要快,她脑袋里还装着事,没想解玉琢磨的那些弯弯绕绕。
直到穿过通往东宫的一道宫门,一转身便撞见了撑着一把青绸伞站在宫墙下的张肃。
那一瞬,庆阳忘了国事,而张肃也看到了皇太女明亮的眼眸与上扬的唇角。
他上前两步,微微躬身行礼:“臣来接殿下回宫。”
庆阳自然跨到了他的伞下,解玉也识趣地拉开距离。
伞面就那么宽,为了不让张肃的另一侧淋到雨,庆阳过来后就挽住了他的手臂,见张肃的靴面也湿了,且是完全湿透,庆阳问:“是不是一下值就过来了?”
大臣们下值是一个时间,但今日庆阳耽误了两刻钟左右。
张肃默认。
庆阳捏了捏他的胳膊肉:“下次你直接回去好了,不必为了等我多泡这么久的脚。”
张肃:“臣背殿下回宫?”
庆阳故意蹚了一下水:“已经湿了,背我也不会让我的脚多舒服。”
张肃从怀里取出一方两块儿手帕大小的巾子,还有一双白绫袜:“臣先帮殿下擦干。”
庆阳:“……”
离九华宫没有多远了,庆阳没再折腾他与自己,她也不是三四岁的小公主了,需要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
但她喜欢张肃的这份心。
回到九华宫后,主殿的西次间已经备好了热水,皇太女直接沐浴便好。
张肃撑着伞将皇太女送到主殿的堂屋前便准备退下了,他也得去西偏殿收拾自己。
庆阳却继续挽着他的手臂,等拂柳接走张肃的伞,庆阳神色如常地吩咐四个大宫女退下。
不就是擦身洗头这些琐事吗,张肃也能服侍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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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场雨水结束,京城一下子就迎来了今年的酷暑。
五月底,兴武帝再次带着一批臣子移驾西苑避暑去了,随驾的熟悉面孔中,只少了尚未禁满一年足的永康公主。其实都大半年了,兴武帝对长女的气早消了,甚至在发现长女没有对册立皇太女的妹妹表现出嫉妒迁怒后,兴武帝还在心里夸了长女一番,只是夸归夸罚归罚,两件事不该混淆。
休整了两日后,兴武帝把一帮老臣叫到面前,道他明早要去爬飞鹰峰,问谁还有兴致陪他活动活动筋骨。
不问不行啊,好几个都六十来岁了,自认身子骨还行的当然可以伴驾,像谢训文这种拄拐杖或是跑几步就得气喘吁吁的,兴武帝总不能逼着人家去爬山。
这帮重臣都知道兴武帝是真的关心他们,不是明为询问实则强迫,严锡正第一个苦笑摆手,九年前他爬飞鹰峰都是凭着一股毅力坚持下来的,今年靠毅力也坚持不来。
戴纶、聂鏊、谢训文都表示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