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伤痕累累，若不是溯流光与季闻笙护着，若不是靠着心中那一股信念支撑，他早就倒下了。

可渊烁离知道，他已然到了极限。

他抬起了长刀，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当年你夺我妖界，还将我打入神弃之渊，今日本王就要杀你所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

不要动她！

迟夙张开嘴欲喊，口中却涌出了大股的鲜血。

结界还差一点。

他的四周是潮水般的魔息和魔兽，铺天盖地，日月无光。

为什么还差一点……

他想要的永远都得不到吗？

溯流光巨剑拍飞了数个魔修，扭头见此情景当即大喊：“迟夙！回来！你的身体撑不住了，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遥远的凤凰台上刀光一闪。

溯流光整个人都顿住了。

“不——”

季闻笙自后方奔来，见此情景当即崩溃。

万籁俱寂。

风过如浪，高空中一轮冰月缓缓现出。

冥冥之中，星河流转，光华若水，梦幻与现实交替相融。

迟夙看到少女苍白的脸，凌乱的白裙，随着死亡而跌落至凤凰台下。

他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手中的长剑无力地垂下。

邪魔们得到片刻喘息，争先恐后地攻了上来，一柄长刀穿透了他的胸背。

鲜血四溅。

“师弟！”

季闻笙反应过来，别寒长剑爆发出强烈的剑气，将四周的邪魔们震飞。

“迟夙！不要看！那都是假的！”

可这个时候的迟夙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的确确地感受到晚晚生命的流逝，道侣之契的黯淡，他不敢看，不敢想，不敢相信——

少年手中紧握的长剑，陪伴他多年的长剑，在这个时候，砰然碎裂。

第173章 最后的试炼

他曾经以为，他这辈子都只会是一个人，孤单地到来，孤单地离开。

没有人会喜欢他。

他孤零零地行走在人世间，连存在都像个笑话。

神明拯救了苍生，却独独抛弃了他。

他早就学会了不去在意，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告诉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不喜欢的杀掉就好了，反正他早晚都要下地狱的。

幼年时的孤苦让他选择永远憎恨人世，憎恨生命，而梦中的他告诉自己，要寻找救赎，寻找光…

救赎是什么？

光又是什么？

他这种人怎么配拥有？

心脏突然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一个纤细的影子，缓缓浮上心头，她轻盈地像一团雾，像雾中盛放的蔷薇，像蔷薇甜美的香气，像镜中花，水中月…

他伸出手去，只触碰到虚无…

不对。

他有光的。

他有救赎的。

他有她。

她向他走来，温柔地对他笑，将他拉出泥沼，陪在他身边，告诉他，他是她最喜欢的小兔子。

她…

他的目光落在暗夜中的那抹白上。

“魔息，已经全部被他吸收了！”

渊烁离盯着广场中心那个身影，瞳孔兴奋到了极致，“他完了，如此浓烈的魔气，必将引来天道雷罚！”

四周的魔潮在散去，邪魔纷纷后退。

月光落在散了一地的碎片上，反射着冷冷的微光。

恍惚中，众人看到少年弯起唇，脸上金色的泪光闪耀。

他在笑。

他在哭。

他抬起手，将腕间早已松开的发带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紧贴心口处。

他抬起头，看向伫立在凤凰台上的诸人。

血色的瞳仁变得宁静，飘飞的长发下，血红的魔纹犹如藤蔓般自脖颈蜿蜒而上，他眉间朱砂灼灼，周身魔气冲天。

极上城内风沙平地扬起，穿过大街小巷，呜呜似鬼哭狼嚎，一时间，妖兽邪魔们四散奔跑，瑟瑟发抖。

整个极上城，被笼罩在一重又一重的血雾之中，血雾流动，慢慢汇聚成漩涡，直入云霄，汇聚于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祭川手心中都是冷汗，连作为魔族首领的他，都从没见过如此可怖的魔气。

他们，到底放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不过须臾，空气中雪光凝结，剑光大作，狂风开始怒吼，血雾沸腾着轰然溢开——

血雾所触碰之物，尽皆倒下，化作寸寸黑灰，随风四散。

溯流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拉着尚在愣怔中的季闻笙一跃而起，躲过这重血潮。

隔离他与凤凰台的那道结界，轰然碎裂。

就在结界碎裂的一瞬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空间骤然晃荡，从空中跌下几个人影来。

剑无渊一眼就看见那个站在广场中的少年，瞳孔倏然收缩——

“快，灵均快！他快要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