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21)
青归玉在一个卖草药的铺子面前停下。那铺上多是些风干的根茎、奇形怪状的菌子,还有几捆带着冰霜气息叶片肥厚的深绿色草植。
“老丈,这‘寒地苁蓉’怎么卖?”青归玉拿起一株形似肉苁蓉但色泽更深的药材。这是温养经脉、抵御寒毒的良药,说不准能对寒髓功和玄冰双重压制的身体有所助益。
铺子里的老翁从黑白混杂的眉毛下抬起眼,觑一觑她,伸出三根树皮似的手指。
“三两银子一株?”青归玉早年隐居渝州时,也倒腾过药材,见这老翁狮子大开口,少女时吃过的哑巴亏腾地就蹿上心头,“老人家,你可别欺负我南边来的不懂行!就这品相的寒地苁蓉,顶破天了一两半!”
老翁瞪着她,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几句北地土话,气势眼见着矮了下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得意,一只骨节分明、缠绕着几缕金线的手已伸了过来,指间夹着一小锭足有五两的银子,轻轻放在铺面上。
“都要了。”沈镌声声音温和。
“沈镌声!”青归玉恶狠狠的瞪着他,气急败坏,“你......”
你这分明是搅乱行市,让旁人还怎么开张!
老翁喜出望外,连忙用一块干净的粗布将几株苁蓉仔细包好递上。沈镌声自然地接过,替她拿着,“得走了,”他伏上她身边,轻轻地说,“有些不太对劲。”
可这锭亮晃晃的银子一露白,自然有人不想让他走。
一个中年妇人猛地从旁边快走两步,一把攥住了沈镌声的袖角,手心里托着块指甲盖大小、冻着寒潭水色似的石头片子。
“公子瞧瞧,这可是‘雪山神泪’......能保平安的......”
“雪山神泪?”青归玉的注意力被这名字引了过去,探过头去,就着她手里瞟了一眼,“蓝铁矿?倒是少见。”
“公子和姑娘打南边来,怕是没听过咱这儿的讲究,”妇人忙不迭道,“都说雪山之巅,有鬼神授剑。咱们江湖上行走的剑客,多半要佩一个护身保命的。”
青归玉哪里能信得了这个邪,一把将沈镌声搡到身后,竹笛一抖,挑眉怒道,“那怎地不叫‘鬼泪’?”
“哎哟......这......”妇人被噎得一滞,讪笑道,“姑娘......这名头......听着不是太吉利嘛......”
青归玉正要接起这吉利的话头,沈镌声极自然地朝青归玉身侧移了半步,颀长的身形恰好将她掩住,她心里一怔,眼角余光猛地瞥见斜对面肉摊前,一个原本正唾沫横飞与摊主争执的矮壮汉子,身形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那停顿短暂无比,但青归玉亏得是多年练针,眼力多少敏锐。
她拔出竹笛,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汉子粗布袖口下寒光闪动。
“当心。”金声公子侧过头,三支弩箭,快得只余三道幽绿的残影,撕裂集市喧腾的空气径直穿来。
森森寒气,凛凛杀机。
金声公子那皎缭金线的手腕一翻,丝刃横斜地划向那夺命的绿光。两声脆响几乎叠在一起,两支弩箭应声碎裂,毒液四溅,落在尘土飞散的地上,嗤嗤作响,腾起白烟。
第三支箭穿过拦截的金丝,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刺金声公子咽喉。
当此之时,恰有一个绯袍的身影向此而行,
天机阁九连楼,九龙子魁首“负屃”,
闲庭信步般掠过街边简陋的铁匠铺子,看也不看,反手一抄。
炉火旁一柄蒙着厚厚灰尘、形制普通的长剑便落入他掌中。剑身锈迹斑驳,刃口钝拙,甚至沾着几点凝固发黑的铁屑,与那身华贵的绯袍格格不入。
他手腕一抖,锈剑竟也能发出沉闷的剑鸣。剑尖并非直取箭簇,而是看似随意地斜斜一磕,正敲在毒箭箭杆中段。
那支灌注了内劲、去势凶猛的毒箭竟被这锈剑一磕,硬生生改变了方向,疾刺里向那矮壮汉子飞去。
这汉子哪里料到自己射出的毒箭也会倒戈相向?根本不及反应,便被那泛绿的箭矢直直掼入胸口。
毒素瞬间蔓延开来,汉子脸上的狰狞凝固,皮肤肉眼可见地泛起青紫僵硬。他踉跄一步,手抽搐着伸向腰间,似乎想掏解药,可身体已经剧烈痉挛,嘴角不断溢出血沫,最终重重栽倒在地,眼看着不活了。
数缕白烟从他伤口和口鼻中诡异
地冒出。
“啧,好毒。”负屃甩了甩锈剑,剑身上的陈年铁屑摇摇而落,眉眼间还存着世家纨绔的慵懒笑意,“大夫门前用毒,就说你们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他继而掸了掸绯红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子弟派头,踱步上前,靴尖踢了踢地上僵硬的尸体,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转向沈镌声和在他身后的青归玉,语气轻佻得像在点评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