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23)
青归玉被他牵着,只觉得腕上渗过一片冰凉。刚想挣脱,却又顾忌着周遭不知何处隐匿着的天机阁眼线,只得先忍过一时,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了那家叫做“燕来楼”的酒馆。
“燕来楼”是这小小集镇上唯一像样的酒楼,两层飞檐,挂着褪色的红灯笼。
一踏入楼内,便与外面那嘈杂粗犷的江湖气隔绝开来。二楼雅间里安静得出奇,一股混杂着昂贵熏香与少女脂粉的甜暖气息扑面而来,精致得与这北地风物全不相干。
窗边一张花梨木圆桌旁,正坐着一个环佩叮当的华服少女。她约莫十四岁上下,梳着精致的双螺髻,发间缀满珍珠、点翠和金累丝的小簪花,耳垂上两颗珊瑚坠子随着拨弄算盘的动作轻轻晃动。银青色的锦缎衣裙上,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连领口袖口都描金画银,滚着雪白的风毛。
见他们进来,居然连头都未抬。
天机阁“霸下”魁首,李称金。
李称金既然默不吭声,金声公子也径直引着青归玉在雅间内坐下,顺手从桌上竹筒里抽出双筷子,取过一方干净的素帕,将筷尖细细擦拭干净,才放到她面前。又提起茶壶,替她斟了杯热气腾腾的粗茶。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熟稔和理所当然到让人加倍头疼的地步。
青归玉眼皮直跳,对面的负屃则笑得花枝乱颤,绯红袍袖晃动,看得也是啧啧称奇。
“姐姐,”过了一会,李称金终于从那算盘上移开眼,指尖在最后一排算珠上轻轻一拨,将它归位,这才转向青归玉,“称金让你久等了。”她转一转眼珠,“不过也好,这雪山底下,看如今看热闹倒也不用多久。”
负屃点点头,“怎么个热闹法?难不成天底下有头有脸的门派都来了?”
“那倒不至于,”李称金从怀里掏出一本皮面小簿
子,翻开一页,指尖点着上面的蝇头小字,念道,“不过也差不太多。漕帮派了鳞堂堂主亲至,杏林坞的几位长老也到了,几个剑派更是来了不少好手。”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镌声,双眼晶晶亮,“都是冲着‘雪山秘宝’来的。如今这雪山脚下,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前几日还为着抢一间上房打了起来,当场就死了七八个。”
“......还有些扎手的闲散人,”这华服少女若有所思地补道,“点苍派的山道人,崆峒的铁扇神算,如此几个独行的好手,都不是善茬。”
青归玉听着这些江湖名号,心里有些忐忑。这哪里是引诱,分明是掘开了一个大坑,要把整个江湖都埋进去。
忍不住抬眼看向始作俑者,“沈镌声,你这样处心积虑地策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青姑娘,”沈镌声轻轻叹了口气,抬手为她续了些茶,动作优雅从容,“觊觎药王谷的人,换个地方去争罢了。雪山那么大,够他们折腾许久。”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漕帮炸船,药王谷谷主遇害,我又勾连北疆,”他平静地陈述着这些足以震动武林的骇人听闻之事,“总得有点新东西让人探究,才能盖得住旧的。”
这“我又勾连北疆”说得无比顺滑,好像在谈论一个不相干的旁人。
“说到这个,”华服少女将手一摆,那身上珠翠哗啦啦地作响,她倏地收起笑容,恶狠狠地瞪向负屃。
“负屃,你又跑哪儿去了?负屃楼中那‘仪容修整’是什么支出名头?莫非你那张脸还能镶金不成?”
“小称金,”负屃皱起眉,拖长了调子,“给哥哥留点颜面。你倒是看一看,阁主的颜面,可比我这金贵多了。”
“那不一样,”李称金向后靠去,椅背上的软垫陷下去一小块,她斜斜横了他一眼,只有声音还是甜甜糯糯的,“现下三教九流齐聚,有人的地界,可就有不少买卖能做,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少女哼了一声,“只苦了开采玄冰的那地方,每月耗费的银两,都快赶上养活咱们霸下楼一半的人了。如今各路人马都往雪山挤,要维持那里的隐秘和安稳,就得加倍地费钱。”
“姐姐,”李称金的目光忽然转向青归玉,乌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色,“你那位师兄,或许......也在山上。”
青归玉的心猛地一跳,沈镌声缓缓抬起眼,目光沉静地落在李称金脸上。
“李称金。”
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雅间里的甜暖气息都冷了点儿。
“称金在呢。”李称金却不怕他,反而挑了挑眉,“称金只是实话实说。陆归衍的行踪虽然难找,但霸下楼的眼线也不是吃素的。有人在雪山附近,见过一个白衣剑客。那人剑法极佳,出手又快,见过的活口不多。只说他剑光清冷,身法飘逸,白衣胜雪,不似凡尘中人,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