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江湖都以为我下了情蛊(166)
金声公子这会儿穿得格外利落,平日的广袖都以金线缚过,长发高束,间有明丝几缕,整个人瞧着清爽挺拔,几乎挥去了大部分病气。
“我不坐车。”青归玉看也不看那辆华美的囚笼,径直走到一旁,那里备着几匹骏马,显然是给随行用的。
当真扯淡。和他再坐一车?还是在这种他看不见,全靠她照顾的境地?那不是羊入虎口,那是羊自己把自己洗剥干净,还叼了根葱,蹦跶着进了虎口。
“青姑娘,”他声音温和,“长路漫漫,车马劳顿。马车里更安稳些,我已备下茶点,还有……”
“我骑马。”青归玉打断他,牵过一匹枣红色的好马,将缰绳在手里打了两圈,翻身而上,神情明快,“你眼睛不便,自去坐你的车。我为你前头探路,咱们一前一后,岂不正好?”
沈镌
声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风吹起他额前的几缕黑发,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莫名地透出点儿被遗弃般的孤寂。
“青姑娘,”他轻声开口,捻了捻脸颊边垂落的金丝,“……我看不见。”
“我知道。”青归玉在马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心里那点不忍又开始冒头。
“路不平。”他又说。
“我知道。”
“若是我摔了……”他垂下头,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悲凉的意味,“怕是会拖累青姑娘的行程。”
真是够了。
青归玉在马上瞪着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他也不催,也不恼,就那么温温柔柔地站着,好似她若不答应,他便能在这荒原上站到地老天荒。
最终,她不再搭理他,冷冷的转过头,扬起马鞭,纵马一促,便先朝远处行去。
只得沈镌声一个人站在原地,听着马蹄渐远,玄衣飘荡,愣愣地怔在那里。
青归玉回头看看他。
看着他那副样子,又看一看后面跟着的嘲风,蒲牢。想起嘲风的断臂,和平日看他那怨毒的眼神,又忽而忆及睚眦二人的毒刃。
有点不安。
“沈镌声!”她将缰绳一勒,打马回转,俯下身,朝他伸出手,“上来!”
沈镌声猛地抬起头,
青归玉手上一个用力,将他从地面上提了起来。他借力翻身上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枣红马喘了喘气,似乎不太习惯这突然增加的重量。
可青归玉,整个后背瞬间就僵住了。
玄衣青年的身躯,随着颠簸贴了过来。
这股强烈,又是属于成年男性的气息,就显得难以忽视。
青归玉回过头,打量一打量他。
“打扮挺利落。”感觉着了他的道儿,忽然就有点后悔,因此也没有忍住,悻悻的开口,“适合骑马。”
“嗯。”金声公子将脸颊偏过,柔声应道,“行事总便宜些。”
“好看么?”随即脸红了一红,“青姑娘喜欢么?”
“还行。”似这般有眼就能看得出的美貌,她没有他那般脸皮,扯不出大谎来,只得又悻悻的道,“就那回事。”
沈镌声在她身后细细碎碎的笑了起来,笑了不知道有多久,将青归玉的耳朵都听麻了,好像他平生都不曾如此开心一般。
她却浑身僵硬,只觉得背后像贴了块巨大又会发热的寒冰,冷热交加,教她坐立难安。
想开口让他离远些,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实在没什么道理。他看不见,万一真摔下去,还得她费神去捞。
后头嘲风,蒲牢,各自带了三两门人,骑马远远缀上,倒不曾靠近。青归玉心里明明白白地晓得,恐怕是得了什么指示。
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行至一处三岔路口,青归玉勒住马,看着眼前两条岔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左边一条是宽敞的官道,路上车辙印深,想必是通往龙城的大路,安稳,却也绕远。右边一条是狭窄的山道,蜿蜒着没入连绵的群山之中,路上多是碎石,看着便知艰险,却能省下不少路程。
“沈镌声,”她回头,刚想问他,却见他正侧着头,那双空茫的眼睛“望”着岔路的方向,就像真看得见似的。
“右边,”他竟先开了口,声音平稳,“是旧时的盐道,穿过前面那座黑山,能节省两日路程。只是山中或有匪患,也可能有虎狼出没。”
他停一停,又转向左边,“左首是官道,平坦安稳,只是需绕行百里,沿途驿站虽多,人多眼杂,未必清净。”
青归玉听得一愣,这家伙,是把整张天下舆地总图都刻在脑子里了么?
“你……”
“青姑娘想走哪条?”他打断她,“你说走哪条,我便陪你走哪条。”
那语气,温柔得像是在问她打尖想吃什么菜。